门关上的那一刻,老夫子才缓缓松开一直绷着的肩膀。
会议室的喧闹被隔在身后,走廊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轻微的嗡鸣。他没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显示下午三点零七分,刚好是董事会结束后的第七分钟。他记得这个数字,因为大番薯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关键时刻看表,七分钟是命运转折点。”
他没笑,也没反驳,只是把手机翻了个面,塞进西裤口袋。
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向新分配的办公室,钥匙串在指尖转了半圈,轻轻一拧,门开了。房间不大,但比原来的工位宽敞多了,桌上摆着一块崭新的名牌,上面印着三个字:老夫子。
他盯着那块牌子看了两秒,然后走到窗边,站定。
阳光照进来,落在桌角那份刚签完的任命书上,纸页微微翘起一角。他伸手压了压,又顺势摸了下内袋——纸条还在,孩子的画也还在。指尖碰过时,像确认什么似的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不是来电,是一条短信。
【你升职的消息,全公司都传遍了。】
发信人是陈小姐。
他愣住,拇指悬在屏幕上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这种事,按常理该客气回一句“谢谢关心”,可他知道她不是随口寒暄的人。她说话向来有目的,哪怕语气再轻,也像在抛一根线,等着你主动去接。
还没想好措辞,电话直接响了。
来电显示还是那个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声音平稳:“喂?”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她的声音和平时一样,不高不低,像是走在林荫道上聊天的那种节奏。
“方便。”他说,“刚坐下。”
“哦,那正好。”她顿了顿,“这周末城东有个新艺术展,我拿了两张票。本来约了朋友,但她临时出差。我想了想,你最近挺忙的,可能也没空看展览。不过……如果你不嫌无聊,可以一起去。”
空气仿佛静了一瞬。
他没立刻回答,脑子里已经自动启动了金手指。
【目标对象情绪波动分析中……】
【关键词提取:犹豫、试探、轻微紧张】
【综合判断:邀请动机真实,无伪装成分,含潜在好感倾向】
系统收工利落,连个感叹号都没加。
他握着手机,指节没发白,心跳也没乱,就是喉咙忽然有点干。
“展览几点开始?”他问。
“周六下午两点。”她说,“不用穿得太正式,那边咖啡还不错。”
“行。”他说,“我准时到。”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语气轻快了些,“地址我晚点发你。”
电话挂得干脆,连句多余的“再见”都没有。
他把手机翻过来,背朝上放在桌上,盯着它看了三秒,又拿起来重新放进内袋,位置刚好贴着那张孩子的画。
窗外,楼下停车场有人按喇叭,声音短促而规律,像是在催谁快点上车。他没往下看,也不想知道是谁。
就在他准备转身去整理办公桌时,余光扫到了门口。
门没关严,留了条缝。
一个人影从走廊经过,拎着水桶和拖把,穿着蓝色清洁工制服,脚步很重,经过门口时忽然停了一下,朝里面看了一眼。
是老赵。
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老赵的脸色像被雨水泡过的旧墙皮,灰中带青,眼神却像钉子,直直扎过来。那一眼没有话,也没有动作,但意思很清楚:你现在得意不了多久。
老夫子没动,也没回避,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老赵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拖把杆在地上划出一道湿痕,歪歪扭扭地延伸进走廊深处。
门缝里的光慢慢变窄,最后只剩一线。
老夫子走过去,把门关上,咔哒一声。
他回到窗前,再次站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新消息。
【展览地点:城市美术馆B馆,周六见。】
他没立刻回,也没打开地图查路线,而是掏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张照片——不是风景,是玻璃反光里的自己。
西装还算整齐,领带没松,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就是眼角多了一丝说不清的东西,像是终于等到一场雨,却又怕淋湿鞋。
他把照片删了。
然后打开备忘录,新建一条记录:
【周六行程安排】
1. 下午一点四十出发
2. 提前十分钟到场
3. 不提工作
4. 不分析对方每一句话的意思
5. 如果她递咖啡,正常接过,不说“谢谢您还记着我的口味”这种蠢话
写完,他又看了一遍,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几秒,最终点了“保存”。
桌上的水杯还空着,他起身去茶水间接水,路上遇到两个行政部的女同事,笑着恭喜他升职。他点头回应,说了句“以后报销别太狠就行”,换来一阵笑声。
回到办公室,水杯刚放下,手机又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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