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浇不灭战火,也冲刷不掉鲜血。
了望塔上的唐云,见到了无数人影,东侧,东北侧,东南侧,无数高举着武器,拉着长弓的人影。
“少爷!”阿虎面色大变:“另外两处营地的敌军也赶回来了!”
唐云刚要喊出“出寨”,眼眶猛的一抖。
朱尧祖当机立断,用尽全身力气传达着军令。
二人最为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意料之中,又无法避免。
根据谢老八打探到的敌情,蝮部倾巢而出,六处营地的兵力都在五千以上,加起来三万不止,只留下了少数的老弱病残在营寨之中。
汉军夺了营寨后,距离最近的有三处兵力,至少一万五,至多两万人。
交战之初,的确是有两万人马。
八千精锐,可战,可奋战,可死战。
然而朱尧祖一直有一个猜测,六处营地会不会全部回防?
唐云也有这样的顾虑,只是即便如此也无法避免,既已入敌营,唯有死战。
汉军八千精锐,对上两万蝮部族人,胜算极大。
可八千精锐,对上三万多蝮部族人,一旦陷入鏖战,战损将会超过踏入山林之后的总和,如果断云涧的援兵没有及时到来,全军覆没也不是没可能。
“不,不不不,击鼓,且战且退,退回营寨,营寨中两千人交替掩护,破阵的重甲步卒不适合长时间作战,为他们争取喘息的时机。”
唐云这一声“提醒”,着实令朱尧祖犹豫了片刻。
唐云,依旧是那个唐云,因此他下了令,总是会优先考虑他不应优先考虑的事。
朱尧祖,依旧是那个朱尧祖,因此他迟疑了,总会优先考虑如何克敌制胜。
前者,在乎战损。
后者,在乎胜败。
“大人!”朱尧祖厉声叫道:“兵阵最忌再竭之战,倘若退回,断云涧…”
“如果你早三个月跟我混,你会与我一样,对老曹他们有着永不动摇的信心。”
唐云直接跳下了了望塔:“下令,我要的建议,不是意见!”
听到这话,朱尧祖再无犹豫,一边挥动令旗,一边大声嘶吼。
唐云并非对朱尧祖心生不满,而是执拗,执拗的想要让朱尧祖明白一个道理,胜利,不应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更不应用无数的尸体,去争取那微乎其微的机会。
沉重的鼓点响彻在整个战场之上,无数陷阵的汉军脸上闪过了一丝迷茫之色,不过只有一刹那,常年的军中生涯早已让这些虎贲明白了一个道理,战场上,不应存在个体的思考。
战阵开始变换,早已延伸战线的汉军开始且战且退。
重甲、轻甲步卒抓起了大盾,为弩手争取着换矢的时间。
贴身肉搏依旧是贴身肉搏,只不过冲锋在前的锐卒开始后撤,却被蝮部族人紧紧咬住,弩手们在精铁大盾的掩护下,将箭矢透过缝隙快速射到敌人的身上。
蝮部六处营地,三万余人,终究还是全部杀了回来,杀到了战场之上。
训练有素的汉军,并没有减少一丝一毫的士气。
然而蝮部兵马却是士气大涨,嘴里发出怪叫,高举着武器试图扑倒一个又一个汉军。
第一个冲进战阵中的,是周闯业。
第一个被扛回来的,也是周闯业。
唐云站在营寨门口,没有多看一眼,连余光都没有望向近乎奄奄一息的周闯业,面容是那么的冷酷。
冷酷的面容,冷酷的军令,冷酷的一声声“射”。
并不是所有军伍都下发了手弩,大部分军伍用的还是军中制式长弓。
蝗虫一样的箭雨射向敌阵,收割着生命。
那些刺破雨幕的箭矢,并没有有效切割敌阵,反倒是让蝮部族人越战越勇。
“这里!”
唐云转过身,走回了营寨之中,指着没有寨门的入口。
“弩手、箭手全部登墙防守,其他人退守这里,将这里变成绞肉厂,变成蝮部那群王八蛋的坟场!”
令旗再次挥动,大量的军伍退回后,快速形成了一个“凹”字战阵。
随着四千余人退进了寨中,紧咬着不放的蝮部族人也冲了进来。
这一次,唐云没有回到了望塔上,而是紧握着长刀,准备随时进入战阵之中浴血杀敌。
手里拿着大盾的薛豹呼吸愈发沉重,其手下二十三名重甲骑卒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姑爷!”
满身鲜血的马骉跑到了唐云面前:“我见到了,见到了那狗日的。”
不断拉弓的马骉,手臂隐隐颤抖:“给我五百人,五百人就够,破右翼,我去宰了那个小王子!”
“滚过去。”面无表情的唐云指向营寨大门:“守住这里。”
“杀了那小王子,敌阵自溃,蝮部…”
打断马骉的,不是声音,而是唐云冰冷的眼神。
马骉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是他第一次从唐云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仿佛是本能一般,丢掉长弓跑到了属于他的位置。
阿虎满面担忧,他注意到了马骉的小腿在流血,鲜血,从重甲的缝隙中缓慢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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