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站在木台上的轩辕敬,思绪万千。
他无法接受自己被吊儿郎当的唐云三番五次说得哑口无言。
他依旧认为唐云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关于百姓背弓的深层次、本质上的问题。
可不知为何,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关于自由,关于反抗。
至少,他现在懂了。
懂了为什么赵菁承这个原本不值一提,连轩辕家大门都进不去的监正,如今即便是见到了轩辕家的家主也能不亢不卑,也敢平辈论交。
懂了为什么在族中虽说倔强却从不敢忤逆长辈的轩辕霓,会在正月十五那一日,挺起胸膛告知家主与一群长辈们,她很忙,没时间听大家的训斥。
懂了唐云身边的那些人,为什么总是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些人,就如同背上弓箭的百姓一般。
只是他们的弓箭是梦想,是自由,也是高傲。
他们不再惧怕不合理的规矩,不再恐惧随处可见不公,他们敢于质疑,敢于反抗,甚至,在他们的眼中,所谓的达官贵人、所谓的官员世家,不过是一群鼠目寸光的伪善之徒罢了。
是啊,面对一群鼠目寸光、一群伪善之辈,这些人自然是高傲的。
缓缓地,不知不觉地,轩辕敬又蹲了下去。
蹲了一会,轩辕敬又坐在了木台上。
一尘不染的儒袍,沾上了灰尘,染上了泥泞。
直到这一刻,轩辕敬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是啊,唐云说得不错,他不自由,真的不自由。
若自由,为何要说服家中长辈来到雍城。
若自由,为何要心口不一地劝谏唐云。
若自由,明明需要学异族语言,与异族打交道,却迟迟无法舍弃颜面寻求曹未羊或是轩辕庭的教导。
他太不自由了,因为每一件事,都围绕着利益,每一件事,都要考虑颜面。
艳阳高照,轩辕敬猛然抬起头,突然紧紧攥住拳头:“错,皆是错,诡辩,统统都是不知所云的诡辩,唐云,太过危险,他身边的人,同样太过危险,自掘坟墓,迟早会闯出塌天大祸!
只是木台下,轩辕敬脚边的百姓,成群结队地走着,欢声笑语地说着,再次令他陷入了迷茫。
在关内时,百姓总是沉默的,总是哑然的,总是低着头,总是温顺的。
明明只是背了一张长弓罢了,百姓,似乎变了,仿佛更有底气了,似乎一张值不上几个大钱的长弓,令他们无所畏惧,令他们有了希望,令他们敢于追寻曾经想追寻却不敢追寻的一些事物。
轩辕敬如何想,又能不能想通,其实唐云根本不在乎,就如同他不在乎老丈人又发了脾气。
“今天我和弓过不去了是不是,怎么又是弓的事。”
大帅府中,唐云望着火冒三丈的老丈人,猛翻白眼。
“隼营,只是隼营,又不是六大营全部换装,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胡闹!”
宫万钧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一张弓,八百文,你报的是隼营三千张弓换三千把弩,还是重甲骑卒用的手弩,你将军中当什么了,你将兵部当什么了,你将朝廷当什么了,今日允许你将长弓换成手弩,明日你是不是要六大营光着腚去作战!”
“首先,局势变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南军不需要考虑守城,而是去山林中作战。在山林之中,手弩比长弓更便捷,射速更高,装填更快,杀伤力更强,其次,现在的假想敌是蝮部,我正在尝试挑拨… 尝试说服璃部与盾女部联盟讨伐蝮部,干掉了蝮部,盾女部才能取而代之去坑戒日国,如果我们不出兵,人家璃部和盾女部傻啊,上赶着当炮灰,既然我们出兵,肯定是要在山林中作战,山林中作战,就要用弩。”
“道理本帅哪能不知,可这弩非是你说换便换的。”
宫万钧丝毫不松口:“此事休要再提,隼营本就让你调出了半数去关内剿匪,若是以弓换弩,朝廷会如何想,这南军到底是国朝的南军,还是你唐云、还是我宫万钧的南军?”
“服了,我之前以为你不同意的会是让隼营进入山林一事,换装的事不会过多纠缠。”
唐云坐下身,尝试继续商量:“大帅,亲大帅爷,老丈人,咱将来也是一家人了,想个招通融通融,我都让轩辕庭去和各部交涉购买绞筋的事了,还有其他工料,薛豹也找到渠道了,钱都给童家了,过几天就开始搞了,钱我也付过了,要不,先尝试给千八百人换……”
“慢着。”宫万钧神情微变:“你非是用军器监的钱换弩?”
“军器监哪来的钱啊,是我私人的钱,也不是私人的钱,是宫中送来的。”
“哦?” 宫万钧猛然坐直身体:“宫中为何给你送钱,送来多少?”
“与你无关。” 唐云满面戒备:“别打这主意,都快花没了,剩下那点,只够换弩的了。”
“可给隼营换弩……”
宫万钧满面为难之色:“叫其他大营知晓了,怕是军心不稳,要不…… 要不你将罴营、步勇营、弓马营三营的长弓全换成弩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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