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是个恋家的人。
上一世,他没有家,四海漂泊,哪里有风景,便在哪里驻足片刻,或许是一年半载,或许是三五个月,颇有几分浪迹天涯的浪漫色彩,和特么通缉犯似的。
这一世,他有了家,有一个大大的家,家里都是关心他的人,还有隔壁邻居是大长腿,以及隔壁邻居大长腿、以及大长腿…
因此唐云很恋家,不喜欢远离这些令他备受温暖的人与事。
冷不丁离开了家,马车中的唐云很不习惯,一遍又一遍的磨叽。
“马场那边是刘管事照看着的吧,和柳朿打好了招呼是吧…”
“少爷您安心就是,柳知府说了,便是全城的买卖都关张了,府衙也会照看好马场…”
“确定城中没什么乱党了吧,府衙牢狱中的那个齐公公,不能被谁给劫走吧…”
“少爷您安心就是,昨夜牛犇去了,闲着无事可做,顺手将齐公公宰了…”
“还有什么事来着,对,那二十四骑…”
“少爷安心就是,老爷说他看着办…”
“那什么…”
“少爷安心就是…”
“不是…”
“少爷安心…”
“我…”
“少爷…”
“好吧。”
唐云干笑一声,他自己心里都知道,就这些破事,他已经问了不下三次,估计也只有阿虎受得了他了。
用木棍子捅了捅篝火,唐云望向黑暗中的城墙:“这都去半个时辰了吧,还没回来吗。”
“葺县夜晚落城门,只留个南门,牛犇与马骉得是绕上一大圈才能入城,葺县县府的府邸又靠着城北,少说一个时辰才能将事情办妥。”
“哦,好吧,那再等会。”
收回了目光,唐云低声道:“看着点马骉,最近总和牛犇混在一起,动不动就杀杀杀的,别让他和牛犇学。”
阿虎应了一声,心中颇为无奈。
事倒是这么个事,牛犇要弄死葺县县府,马骉这个南军校尉本不应该掺和。
阿虎理解,军中男儿,谁不想快意恩仇。
唐云也是为了马骉好,牛犇是宫中禁卫,天子亲军,他出事,有新君兜底,马骉出事,只会连累宫家与南军。
“困了,去车里躺会。”
唐云站起身,打着哈欠进入了车厢中。
入夜启程,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到,至于沿途风景,都靠近边关了,哪有风景可看,一路上除了车厢内沉默的阿虎外,只有一刻不停的马蹄哒哒哒的声音。
开了车窗,左侧是马骉那张阳光大男孩的笑脸,右侧是牛犇那张丑脸,放眼望去不是官道就是山路,千篇一律。
回到了车厢中,唐云突然觉得无比的疲惫,离家越远越疲惫。
不由得,唐云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累,又什么时候是个头。
苦苦思索着,唐云终于找到了答案,不快乐!
小时候,很多人问他想怎么活,怎么活才能不累,唐云没有答案。
长大了,唐云终于能回答出答案了,不累,才是最快乐的,可惜,再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彻彻底底的理解老爹了。
迷迷糊糊间,唐云又听见了恼人的哒哒声,无孔不入,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半梦半醒间,将脑袋伸出车外,唐云问了一句“事情办妥了”。
回答他的是牛犇,嘿嘿笑着,回了句什么,似乎是闷死了,也或者是弄死了。
唐云没在意,死了就行,继续睡。
刚刚他还说让阿虎看着点马骉,在唐云的内心中,潜意识里,又何尝不是想要快意恩仇。
这世道,谈不上什么结果正确需要程序正义,大部分情况下,正义的程序不过是为了保全施暴者全身而退罢了,毕竟九成九的施暴者,都是确保程序要正义的人。
百人的车队,有京卫、有宫家下人,连府衙都调派了六个武卒和十二个衙役,唯独没唐家的下人护送。
就这规格,这排面,都快赶上温宗博巡查了。
天亮时,唐云实在睡不动了,打着哈欠拉开车窗后,渐渐精神了起来。
随着快到南关边城,路更宽了,山更深了,林也更密了,时不时就有穿着甲胄的骑卒奔驰而过。
鹿县,南地最后一座城,最靠近边关的一座县城。
唐云依旧没有选择入城,车队停在了城北官道旁。
众人开始埋锅造饭,走下车的唐云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四下望着。
牛犇凑了上来,双眼亮晶晶的,呲着牙就乐。
“唐少监,咱到了南关,从何处入手?”
“不道。”
唐云不是太想搭理牛犇,这话问的,就和问白骨精脑袋疼是该挂骨科还是挂脑科似的。
哪个科都行,能治就成。
常斐的问题不在于能否找到证明他是乱党的铁证,而是要搞清楚都尉是谁,这群人的计划又是什么。
最关键的,在于治病,不是治死。
除掉常斐的同时,最大限度降低整件事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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