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正,太极殿内,百官肃立,钟磬余音袅袅。
皇帝萧景琰高踞龙椅,目光扫过下方,在明显与昨日“病弱”姿态迥异、渊渟岳峙的霍凛身上停顿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惊疑,随即被帝王的威仪掩盖。
朝议伊始,气氛便与往日不同。几位官员奏报完例行政务后,殿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仿佛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
果然,李甫一党的急先锋,御史周勉,再次手持玉笏,迫不及待地出列。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神情,声音比往日更加尖利:
“陛下!臣再次弹劾镇北侯霍凛。昨日侯爷自陈体弱,恳请归隐,陛下仁德,未予准奏。
然,北疆之败,将士枉死,岂是一句‘体弱’便可轻描淡写?臣近日又获确凿证据,证明霍凛在北疆期间,不仅刚愎自用,更曾默许甚至纵容部下,假借巡边之名,劫掠归附我大梁的塞外部落,抢夺财物,欺凌妇孺,致使边民怨声载道,几生变故。
此等行径,与狄虏何异?实乃败坏纲纪,玷辱国体,恳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安边民,以肃军纪!”
说着,他竟从袖中取出几份按着血红手印的“万民书”和一封所谓的“部落首领血泪控诉信”,高高举起。
这一招极其恶毒,不仅将北疆失利归咎于霍凛,更给他扣上了“纵兵掠民”的残暴罪名,试图从根本上摧毁他“忠勇护国”的形象,激起皇帝和朝臣对武将与边军的厌恶。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边将纵兵掠民,是历代帝王的大忌。
霍凛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正要出列反驳,将真正的证据抛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一直沉默立于帘后的永宁,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晃了晃,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嘴角竟溢出了一缕暗黑色的血迹。
她手中的象牙芴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
“公主!”
“永宁!”
惊呼声同时从帘后侍女和霍凛口中爆发。
刹那间,整个太极殿乱成一团。
谁也没想到,在这朝堂对决的关键时刻,永宁公主竟会突然中毒倒下。
霍凛只觉得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比他面对千军万马时更甚。
他再也顾不得朝堂礼仪,身形如电,猛地冲向帘后。
“护驾!护驾!”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禁卫瞬间涌入,将御座团团护住,也拦住了冲向帘后的霍凛。
“陛下!霍凛殿前失仪,冲撞圣驾,其心可诛。”周勉趁机高声喊道,试图将水搅浑。
李甫垂着的眼帘下,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阴冷。魏王党羽显然做了两手准备,若构陷不成,便直接对永宁下手,既能除掉一个重要对手,又能制造混乱,打击霍凛心神。
“让开!”霍凛目眦欲裂,周身煞气勃发,那久经沙场的血腥气势竟让拦路的禁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但他终究被数名禁卫死死拦住,无法靠近帘后。
帘内,秋雯和兰芷已扶住永宁,只见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那暗黑色的血迹触目惊心。太医匆匆被宣上殿,进行紧急诊治。
“是,是混合奇毒,发作极快。臣,臣需要立刻施针用药。”太医脸色发白,声音颤抖。
皇帝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看着生死不知的妹妹,脸色铁青,怒火在眼中燃烧,却不知该向谁发泄。他厉声喝道:“封锁大殿,彻查毒源,永宁若有闪失,尔等皆陪葬!”
大殿被封锁,气氛凝重得如同铁铸。
霍凛被禁卫隔开,无法靠近永宁,心急如焚。但他知道,此刻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必须冷静。
永宁中毒,绝非偶然,定是魏王李甫一党,见势不妙,行此狗急跳墙之举。
他们想用永宁的性命牵制他,扰乱朝局。
不能再等了。
霍凛猛地转身,不再试图冲向帘后,而是面向御座,无视那些指向他的刀剑和周勉等人的叫嚣,声音如同寒冰撞击,清晰地响彻整个大殿:
“陛下,公主中毒,绝非意外。此乃有人欲杀人灭口,掩盖其滔天罪行。”
他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霍凛,你休要胡言乱语,转移视线!”周勉色厉内荏地喝道。
霍凛根本不看他,目光如利剑般直刺御座上的皇帝,从怀中取出那本证据集,高高举起:
“陛下,臣要弹劾的,并非周勉所污蔑之微末小事。
臣要弹劾的,是当朝皇子,魏王萧景勾结权臣李甫、王琛,贪墨军资,倒卖军械资敌,构陷边帅,结党营私,蓄养私兵,意图不轨之弥天大罪。”
“哗——!”
整个太极殿彻底炸开了锅,弹劾皇子,还是如此骇人听闻的罪名!
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暴怒:“霍凛,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诬告皇子,乃是死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