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总带着洗不净的血腥气。秦岳倚在帐中软榻上,肩头的刀伤刚拆了药线,结痂的伤口在寒风穿帐时仍会传来阵阵抽痛。他望着帐外漫天飞雪,眉头紧锁——李擎的疯狂反扑比预想中更猛烈,那家伙像是豁出了所有家底,纠集了北境残余的骑兵与投靠他的部落势力,连日来猛攻秦岳与沈清辞联军驻守的雁门关,硬生生将战事拖入了僵持。
双方的粮草都在飞速消耗,士兵们的疲惫写在脸上,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焦灼。秦岳的亲卫营折损过半,沈清辞麾下的靖安侯府私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此刻的北境,就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谁也不知道这僵持的局面会在何时断裂,而断裂之后,又是何等腥风血雨。
沈清辞掀帘而入时,身上还带着关外的寒气。她将一件狐裘披风轻轻搭在秦岳肩上,声音沉静:“李擎的粮草最多还能支撑半月,他今日又派了使者来,想约我单独会面,许是想拖延时间。”
秦岳抬手按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小心有诈,他如今已是困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明白。”沈清辞点头,目光落在帐案上那封刚刚送到的密信上——信封是特制的暗纹锦缎,封口处印着沈清鸢专属的鸢尾花印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厚重,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她拆开信封时,指腹都能感受到纸张的粗糙,密密麻麻的字迹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还有几分惊心的沉重。
清辞吾妹亲启:
多日追查,终有眉目。那困扰我们许久的幽熖石之谜,总算有了确切下落——它从未直接送入皇宫,而是尽数运往了京郊皇陵附近的玄真观!
你或许未曾听闻这座道观,它名义上是为皇家祈福、看守陵寝的清修之地,实则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等闲官员都不得靠近,俨然成了国中之国。观主玄诚天师,更是近年来深得父皇宠信的红人,据说他精通炼丹长生之术,父皇每日服用的“金丹”,便出自他之手。
为了查证此事,我策反了二皇子府中的苏氏——你还记得她吗?当年柔妃安插在景琛身边的眼线,后来被我抓住把柄,一直隐在暗处为我传递消息。结合其他三条独立情报线的交叉印证,我终于确认,黑鹰商队从西域运来的幽熖石,经北境古寺老僧中转后,最终的目的地便是这座玄真观。
更令人心惊的是,我动用了一条埋藏极深的暗线——那是柔妃母族的旧仆,当年柔妃入宫后,他不愿同流合污,便隐姓埋名,多年来一直感念靖安侯府的恩德,愿为我效力。从他口中,我查到了一个惊天秘密:这位玄诚天师,二十年前竟是游历西域的方士,与当时还未入宫的柔妃家族往来密切!
据那旧仆回忆,当年柔妃的父亲为了让女儿入选宫中,曾专门请这位方士“批命”,方士言说柔妃有“凤命”,将来必能母仪天下,这才坚定了柔妃家族送她入宫的决心。如此算来,玄诚天师与柔妃相识已有二十余年,这份旧谊,便是他们勾结的根基!
玄真观、玄诚天师、柔妃旧识、皇帝御用炼丹师……所有散落的线索,此刻终于像珍珠般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条清晰的链条。我几乎可以断定,玄诚天师正是利用父皇对长生的执念,以及与柔妃的旧情,将那蕴含诡异能量的幽熖石,混入了金丹之中!
为了证实这一猜想,我费了极大的周折。太后娘娘在收到你派人送来的那尊玉雕寿礼后,心中的疑虑也达到了顶点——那玉雕暗含“丹毒蚀体”之意,太后聪慧,一眼便看穿了其中隐忧。
半月前,父皇前来长乐宫请安,彼时他刚服下金丹不久,精神显得异常亢奋,眼神却有些恍惚,说话也比往日急躁了许多。太后趁机以关心龙体为由,言说近日宫中佛堂香火鼎盛,愿将父皇的金丹供奉于佛前,为他祈福延寿,求佛祖庇佑他长生康健。
父皇当时心神不属,并未深思,便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两粒金丹,交给了太后。这两粒丹药,成了我们揭穿阴谋的关键。
拿到丹药后,太后立刻秘密召见了太医院的两位老院判——张院判与李院判。张院判的父亲当年曾受先父恩惠,对靖安侯府忠心耿耿;李院判则因祖父曾因服用丹药暴毙,对炼丹之术深恶痛绝,且为人刚正不阿,绝不会泄露半句。
太后将他们接入长乐宫偏殿,设下重重守卫,确保无人能打扰。两位院判对金丹进行了极为谨慎的检验:先是刮下少量药粉,置于火上焚烧,丹药燃烧时,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异香,初闻微甜,细嗅之下却令人心神不宁,头晕目眩;燃烧后的残留物中,竟有许多无法完全燃尽的微小颗粒,在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光泽,与你之前描述的幽熖石特性一模一样。
随后,他们动用了太医院秘传的古法,用特制的百花露浸泡丹药,再以晨露萃取,经过三日三夜的反复提炼,终于从丹药中分离出了一种罕见的矿石成分。两位院判查阅了太医院珍藏的古籍,确认这种成分与西域特产的幽熖石完全吻合,且性质极不稳定,带有强烈的阴寒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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