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枯草间掠过,带着沙粒抽在脸上。陈无涯站在高坡边缘,脚下碎石滚落,他没有低头去看,只是把右臂往胸前收了收。血已经浸透半边衣袖,黏在皮肤上,又被风吹得发凉。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底踩进一层薄霜,裂开的声音像干枯的骨节断裂。平原铺展在眼前,荒草伏地,远处那道灰影横贯天地——边关城墙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旗杆上的布条垂着,不动,也不倒。
“快到了。”他低声说,声音哑得像是从砂石里磨出来的。
话出口的瞬间,喉咙一紧,差点呛出咳嗽。他闭了闭眼,舌尖抵住上颚,压下那股翻涌的闷痛。经脉里的错劲早已不成线路,断得七零八落,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内腑,仿佛有钝刀在里面慢慢刮。
可他还站着。
而且不能停。
他抬起左脚,再迈一步,靴子陷进冻土里。补丁摞补丁的行囊晃了一下,肩带几乎要断。他没去扶,只将短剑换到左手,右手按住右臂伤口,指缝间渗出血珠,顺着虎口滑到腕骨。
就在这时,前方枯草微微一颤。
不是风。
是脚步。
七个人,从草浪深处走来,步伐一致,落地无声。他们穿着银甲,皮领翻起,腰间挂着弯刀,刀柄红绳缠绕,末端缀着铜铃——但那些铃铛,一个都没响。
为首那人戴着青铜面具,面颊两侧刻着狼头纹路,走动时肩甲轻震,却不发出丝毫声响。其余六人分列左右,间距均等,脚下踏出的印痕深浅相同,如同丈量过一般。
陈无涯停下。
他知道这些人是谁。
老吴头说过一次,在流民营的火堆旁,喝醉了才提的:“铁脊卫……拓跋烈亲手调的杀胚,不出手则已,出手必见血。他们不骑马,不带旗,专挑人最松懈的时候,一刀割喉。”
原来不是追兵。
是灭口。
对方走得极慢,却压迫感越来越重。七人站定的位置恰好围成半圆,封死了通往边关的直线路径。为首的面具人缓缓拔刀,动作不急,却让空气一滞。
陈无涯没动。
他闭上眼,错练通神系统在识海中嗡鸣,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体内残存的真气仅剩三成,运行路线多处断裂,寻常催动只会加剧崩损。可若不运转,连一剑都挥不出。
他忽然想起山谷深处那些符文石柱。
当时他误以为阵法靠视觉同步指挥怪物,后来才发现,真正起效的是**逆序共振**——能量并非顺向传导,而是从终点倒推回起点,形成闭环反馈。就像《沧浪诀》本该由丹田起势,他偏从指尖逆行导入,结果反而激发出错劲。
既然正路不通……
那就反着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残余真气强行导入手厥阴心包经,逆冲膻中穴。剧痛立刻炸开,胸口像被铁钳夹住,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但下一瞬,一股扭曲热流自胸腹涌出,沿着断裂的经脉缝隙窜行,短暂接通了几处关键节点。错劲重新在四肢流转,虽不稳定,却足以支撑一次突袭。
成了。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七人脚下。
果然,他们的站位暗合“七星锁脉阵”,以足少阳胆经为引线,彼此气息相连。这种阵型讲究节奏统一,一旦有人失衡,整个连锁都会动摇。
只要打乱第一步。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神志骤然清明。视线落在自己腰间——那条蓝布带只剩半截,一角撕裂,垂在身侧。这是流民营的孩子塞给他的,说是能保平安。他一直没信这些,可这条带子陪他走过那么多死地,补了又补,烂了又缠,竟一直没丢。
现在它还在。
他伸手摸了摸那截破布,然后猛地抬头。
眼中不再有挣扎,也没有狠厉,只有一片澄澈。
错练通神系统安静下来,不再提示损伤或警告。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系统已无法判断这一招是否合理,因为它根本不在任何武学框架之内。
他不再试图修复经脉,反而主动引导错劲在断裂处循环震荡,利用残损本身制造临时通路。这就像踩在塌陷的屋梁上前行,每一步都可能坠入深渊,但也正是这种不稳,才能避开常规轨迹。
他拖着步子向前迈了一步。
靴底碾碎冻土,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七名铁脊卫同时微顿,面具人左手抬起,示意暂缓进攻。他们没动,可压迫感更重了,像潮水涨至岸边,只等一个浪头便扑上来。
陈无涯握紧短剑,左手虎口裂开,血顺着剑格流下。他没去擦,只是把剑尖缓缓抬了起来,指向对面七人。
“想拦我?”
他声音沙哑,却清晰。
“问过这双烂靴子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动了。
左脚蹬地,整个人斜冲而出,不是直扑正面,而是切向右侧第三人的死角。那人反应极快,刀已出鞘半寸,可陈无涯根本没打算近身。
他在距对方十步时猛然顿步,左膝微屈,短剑横于胸前,错劲自掌心爆发,顺着剑身震荡推出一道无形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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