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脚下的枯枝断裂声还在林中回荡,那棵巨树的阴影却已不再晃动。
陈无涯掌心贴在地面,错劲如细流般渗入泥土,向前蔓延。三十丈内,除了腐叶层下偶尔传来的虫爬窸窣,并无活物气息波动。可那棵树内部,却有极轻微的气流回旋,像是有人在屏息凝神,又似呼吸被刻意压成一段段断续的节奏。
“不对。”他低声说,没有抬头,“树里有人。”
韩天霸枪尖微沉,脚步向左横移半步,与铁柱形成夹角。铁柱咬牙撑住右臂,左手握紧刀柄,目光死死盯住那道裂口。他的伤处又裂开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在脚边积了一小滩。
陈无涯缓缓起身,错劲收归双臂经络,随时能爆发反震。三人呈三角阵型缓步逼近,脚步轻得几乎不惊起一片落叶。离巨树十步时,韩天霸忽然抬手示意停步。
一道素白身影从树后转了出来。
女子约莫十**岁,穿粗麻布衣,外披一件洗得发白的青灰斗篷,背负竹篓,手里攥着一束紫茎兰草。她眉目清秀,肤色偏冷,眼神却很静,像山间未被搅动的潭水。她扫过三人身上带血的绷带、扭曲的姿势、强撑的站姿,开口道:“诸位受了内震外创,若再走十里,怕是要废了经脉。”
陈无涯没应声,错劲在体内悄然流转,试探着对方是否有内力波动。但他察觉不到一丝真气痕迹——这女人,要么毫无修为,要么藏得太深。
“你们被‘烙影卫’盯上了。”她又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那些人会在你们行进路上布下三重机关——陷坑只是第一道,接下来是迷雾幻音,最后才是噬骨藤。”
韩天霸冷笑一声:“你怎知我们遇过陷坑?”
女子抬起手,指向他靴底沾着的一层灰泥:“那是‘死土’,只埋在机关坑底,用来吸血防虫。寻常泥土不会这般松软无生息。”她说完,又看了眼铁柱腿上渗血的伤口,“他已经失血过多,再拖半个时辰,寒气会侵入心脉。”
铁柱喉咙动了动,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口浊气。
陈无涯盯着她良久,终于抬手,冲韩天霸道:“取药。”
韩天霸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两步,从石上拾起那个小瓷瓶。瓶身冰凉,釉面粗糙,像是手工烧制的土窑货。他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清苦药香扑鼻而来,混着些许辛涩的根茎味。
“涂在伤口上。”女子说,“能止血,也能压住经脉震荡。”
韩天霸将药膏抹在铁柱手臂裂口处,血果然慢慢止住了。他又给自己肩头划伤的地方敷了一些,顿时感到一阵清凉顺着手臂蔓延,疼痛减轻不少。
陈无涯却没动。他运转错练通神系统,借药香反向推演成分。七种药材浮现脑海:雪绒花、断节藤、月见藤、寒髓草……尤其是月见藤,唯有夜间开花,且只生长在阴湿岩壁背面,极难采集。这种药,别说普通村妇,便是许多医馆老医师都未必认得全。
他心中警铃更响。
但这药确实有效。
铁柱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些,虽然仍昏昏沉沉,但呼吸平稳了许多。韩天霸活动了下肩膀,动作也比刚才利落。
“你是谁?”陈无涯终于开口。
“柳不语。”女子答,“这山里的采药人,祖辈住在这片林子里,专治跌打损伤和毒瘴侵体。”
“为何帮我们?”
“我不帮人。”她看着他,“我只治病。生死由命,医者尽心。”
她说完,从竹篓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几根银针和一把干枯的草叶。她走到铁柱身边,掀开他衣袖,指尖在他腕上轻轻一按,随即捏起一根银针,稳稳刺入穴道。
铁柱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反抗。
韩天霸皱眉:“你就这么信她?让她扎针?”
“她若要害人,刚才那一瓶药就能动手。”陈无涯盯着柳不语的手势,“但她没有。而且……”他顿了顿,“她的手法很熟,不是临时装出来的。”
柳不语没理会他们对话,专心施针。每下一针,都精准落在特定位置,毫不迟疑。片刻后,她又抓了一把草叶放进嘴里嚼碎,吐出来敷在铁柱另一处旧伤上。
药香再次弥漫开来。
陈无涯闭眼感应,错劲悄悄延伸至地面,绕着柳不语脚下形成一圈微弱的震感网。只要她有任何异常发力或移动意图,他能在瞬间察觉。
“你们往西北方向走,是想找源头?”柳不语忽然问。
陈无涯睁眼:“你怎么知道?”
“那片古木群,二十年前就没人敢进去了。”她抬头看他,“每年都有人失踪,尸体被藤蔓吊在树顶,全身干瘪,像是被抽空了精血。”
“你也知道噬骨藤?”韩天霸插话。
“那是活物。”她语气平静,“会动,会缠,会吸人血。但它不会自己挖陷坑,也不会刻狼首衔蛇的图腾。”
陈无涯心头一震。
“所以……背后有人操控?”
“不只是人。”柳不语收回银针,替铁柱重新包扎,“还有东西,藏在林子最深处。它让这些人变成傀儡,也让野兽染上红痕。你们看到的烙印,其实是‘引魂契’的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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