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凌云志 第196章 借力徭役筑新门 圣旨骤降破困局

接下来的日子，凌云对司法参军的本职公务，只是点到即止地应付着。他将全部心力都投注在了城北新门的工地上，几乎是吃住都在那片尘土飞扬的所在。他甚至将新门附近一段淤塞严重的河道疏浚工程也一并揽了过来，力图将此地打造成一个水陆通衢的要隘。

时光飞逝，眼看离赴国子监报到的期限只剩月余，工期愈发紧张。凌云心急如焚，召来负责工程的几位老工匠，询问能否再加快进度。老工匠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匠人搓着手，为难地回道：“参军大人，这砌墙筑基、开挖河泥，都是实打实的力气活，工艺火候也急不得。要想快……除非是大量加派人手，三班轮替，日夜赶工。只是这人手……”

凌云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人手是关键？这年头，大型工程主要依靠征发徭役。唐代徭役制度规定，成年男子每年需为官府无偿服役一定时日，或纳绢代役（称为“庸”）。但像筑城、治水这样的大工，仅靠法定徭役天数远远不够，往往需要强制加派，这极易引发民怨，甚至激起民变。州衙现有的役夫名额，早已被刺史赵文彬主持的治河工程和右参政主导的零星扩城项目瓜分殆尽。

凌云不愿强征，惹得天怒人怨。他思忖再三，决定再去找赵文彬想想办法。毕竟，这位刺史大人目前还算“盟友”。

听闻凌云又来要人，赵文彬在刺史厅里急得直跺脚：“我的凌贤弟！你当本官是散财童子吗？治河工程所需夫役已是捉襟见肘，州衙仓库都快能跑马了！你再抽人，莫说工程停滞，若是逼得百姓没了活路，聚众闹将起来，你我这顶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忧虑，“前朝隋炀帝为何亡国？滥用民力，便是前车之鉴啊！”

凌云见赵文彬确有难处，也知道强求不来，只得长叹一声，以退为进：“使君，非是下官不知体恤民力。只是……若因此延误工期，无法在赴京前将此门筑成，下官这国子监……不去也罢。只好留在台州，与使君共担此责了。”

赵文彬一听这话，脸都绿了。他巴不得凌云这尊“瘟神”早点去长安，哪能让他留下？一想到凌云若真赖着不走，日后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折腾自己，他把心一横，咬牙道：“罢了罢了！本官再从治河工地上，给你挤出两百……不，一百五十名役夫！这是最后的家底了！再多一个也没有！”

凌云心中暗笑，面上却感激不尽：“使君高义！下官感激涕零！”

自此，凌云仿佛尝到了甜头，隔三差五便去找赵文彬“敲竹杠”，不是要几车急用的青砖，便是讨要些稀缺的木料、铁器。赵文彬被缠得苦不堪言，每每回到后宅，都对夫人抱怨：“这凌云，简直是水蛭转世！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他被参政挤兑走清净！” 他甚至偷偷在书房供起了关公像，早晚一炷香，祈求关圣帝君保佑凌云早日离任，让自己得享清净。

这一日，赵文彬正对关公像默默祷告，忽闻门外长随高呼：“使君！京城六百里加急公文到！”

赵文彬心中一凛，急忙整衣出迎。接过公文，验看火漆封印无误后，他屏息凝神，展开细读。看着看着，他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脸上先是难以置信，继而涌上巨大的狂喜，最终竟控制不住，仰天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长笑：“哈哈哈！天助我也！关圣帝君显灵了！终于……终于要送走这尊大神了！”

就在这时，凌云恰好又踱步进来，准备再“商议”一下石料运费的事。他见赵文彬如此失态，心中诧异，拱手道：“使君因何如此开怀？”

赵文彬见到他，笑容一收，瞬间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属于四品大员的矜持与威严。他将手中公文往案上一拍，中气十足地说道：“凌参军，你来得正好！关于你屡次提及增加役夫、物料之事，本官思之再三，以为不妥！工程营造，当量力而行，循序渐进，岂可罔顾州郡财力民力，一味求快？此事，断不可再议！”

凌云一愣，没料到赵文彬态度突变，如此强硬。他试探着问：“使君，此事关乎新门能否如期竣工，亦关乎下官赴京行程……”

“赴京？”赵文彬打断他，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将那份公文缓缓推到凌云面前，“凌参军，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凌云满腹狐疑地接过公文，目光扫过，身体猛地一震！只见公文上赫然写着：“……查台州司法参军凌云，勤勉王事，颇具干才……着该员如期赴国子监进修，业满之日，经考核优异，可不拘常格，擢升一级任用……”

“不拘常格，擢升一级！” 凌云在心中反复咀嚼这八个字，呼吸骤然急促！在大唐官场，官职能做多大，与“出身”息息相关。胥吏杂途出身者，即便侥幸得官，升迁也极难，通常止步于七、八品。而一旦有了国子监的“正途”出身，便等于拿到了晋升的敲门砖。更不用说这“不拘常格，擢升一级”的特旨！这意味着，他凌云，这个曾经的刀笔小吏，只要在国子监镀层金回来，便能一举突破胥吏出身的桎梏，至少官升一品，迈入六品甚至五品的门槛！这是何等难得的皇恩浩荡！

“陛下……陛下圣明！洪恩浩荡！臣……臣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凌云难以抑制心中狂喜，朝着长安方向，连连拱手，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看着凌云欣喜若狂的模样，赵文彬抚须微笑，心中畅快无比：总算能把这麻烦精送走了！

正当凌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时，一名家仆匆匆赶来，禀报道：“老爷，叶姨娘娘家的舅老爷来了，说姨娘胎动得厉害，怕是要生了，请您快回去看看！”

凌云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双喜临门！他今日可真是好运当头！他朝赵文彬匆匆一揖：“使君，下官家中有些急事，先行告退！” 说罢，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大步流星朝府外走去。夕阳的金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步伐轻快，仿佛踏着云彩一般。赵文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总算……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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