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舍外,赤焰正斜倚在廊柱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片枯叶,见沧溟推门出来,立刻直起身:“怎么样?”
沧溟缓步走近,目光先落向他渗血的衣料,声音带点浅淡的笑意:“心疼了?”
“自己挑的兵,能不疼?”赤焰弹飞手里的柳叶,撅嘴道:“可规矩不立不行,以前总笑你当圣子束手束脚,如今带三十人就觉头大,才懂你扛着整个幽冥的滋味,还是一个人自在啊!”
他忽然往前凑了凑,声音低了些,眼底带着点戏谑,笑道:“往后我就当他们严父,揍完了,你再来当慈母,喂颗糖,保准这群小子把你当活神仙敬,甩都甩不掉。”
沧溟望着他鲜活的模样,恍惚间,好像又看见着了风蚀崖上里那个追着他跑、总爱说些浑话的赤霄。
沧溟有些怔。
赤焰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假咳两声别过脸,摸了摸鼻子:“看什么?我脸上沾土了?”
“我给你看看伤。”沧溟回过神,伸手就要去掀他的袍角。
赤焰猛地往后跳开,牵动了伤口,疼得嘶了声,却还嘴硬:“这点鞭伤算什么?当年被业火燎得后背脱皮都没哼过,别浪费你的灵力。”
沧溟的目光锁着他后背晕开的血痕,眉头微蹙,上前一步,不等赤焰躲闪,一把扣住他的肩膀。
赤焰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告饶:“哎哟疼疼疼!你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沧溟没松手,指尖泛出淡蓝灵光,顺着他的肩线缓缓渗入衣料。清凉感瞬间漫过后背,原本火烧火燎的伤口竟慢慢松快下来。
赤焰舒了口气,随即垮起脸,带着点懊恼:“完了完了,这伤好得这么快,回去怎么跟星瑶交代?我还想装装可怜呢……”
沧溟动作一顿,疑惑的问道:“这与星瑶姑娘,有何关系?”
赤焰看着他一脸纯然不解的样子,叹了口气:“女人的心思啊,你真是半点不通啊!”
沧溟的耳根悄悄泛红,幸好夜色浓重,遮住了那点羞赧。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石板路上,廊下灯,在地上晃着细碎的影子。
赤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开口道:“黑风岭带回来的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大部分已解了咒,还有一些还在调养,我每日会去渡些灵力稳住他们。”沧溟平静的说道。
“那白面书生呢?”赤焰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点玩味,“没趁乱跑了?”
“关在幽冥地牢最深处,有人看管。”沧溟顿了顿,补充道,“他身上的业火咒是你所下,旁人解不开。”
赤焰闻言笑出声,带着几分张扬的自信:“那是自然!我下的咒,除非我亲手解,否则他就算插翅飞上天,我也能顺着业火的气息,把他抓回来。”
到了岔口,两人脚步骤然停住,沉默蔓延开来,好像风都没了声音。
赤焰率先打破了沉默:“沧溟。”
“嗯!”
赤焰搓着手凑上来,耳尖泛着薄红,干笑道:“那个……昨天……对不起啊……,我不该……趁你醉了……”话说到尾,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去。
沧溟垂眸看着他,指尖微蜷,声音轻得像被风揉过:“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这三个字。”
赤焰猛地抬头,扯出个生硬的笑:“也是,谁让你是我哥呢……哈。”他下意识别开眼,望着廊下摇晃的灯笼。
沉默又漫了上来,只有风沙吹过檐廊,呜呜的响。
赤焰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玩笑全散了,认真的说道:“沧溟,你知道我性子急,心里想什么就要说出来,往后你若懂我的心思,就直说,别让我猜,我怕猜着猜着,我们之间的疙瘩就解不开了。”
沧溟望着他,嘴巴微张,终是没说话,只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
“以前我是真怨你,”赤焰的声音慢慢低了,像在跟自己说,又像在对沧溟剖白,“怨你当年把我推开,连句解释都没有。后来阿娘把真相告诉我,我还是怨你……”
他抬起头,迎着沧溟的注视,认真的说道:“可这阵子带护卫队,天天怕他们练伤了、受委屈了,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你是圣子,扛着整个幽冥城的命,你连难过都不能让人看见,连偏私都不敢有……”
他的泪珠在睫上打转,却没掉下来,声音有些哽咽:“沧溟,我现在不怨你了。”
沧溟望着他,眼底漫上悲伤,他嘴唇动了动,终是哑着道:“你若愿意,我们可以离开。”
“离开?”赤焰愣了愣,随即笑了,眼里的泪却先落了下来,“若是五年前,你说这话,我就算拼了命,也会跟你走。可现在不行了……”他抬手擦去眼泪,语气沉得像坠了铅,“我身边有星瑶,她跟着我从灵族出来,我得护着她;你身边有幽冥城的百姓,你不能走。我们都不是只活自己的人了。”
“霄!”沧溟的声音发颤,伸手想去碰他的肩,指尖却在半空停住。
“别叫我霄了。”赤焰轻轻避开,深吸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昨天想了一夜,我们必须把话说开。不然往后一起做事,心里揣着事,迟早会伤了彼此,还会连累星瑶,连累护卫队的小子们。”他垂眸,避开沧溟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溟,从今往后,私下里,我们是兄弟;台面上,你是圣子,我是领队,是战友。只能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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