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殿内,烛火在十二司命的面具上投下晃动的暗影,青铜烛台的纹路里积着岁月的沉灰。历阳跪在冰凉的金砖上,脊背挺得笔直,却掩不住浑身的紧绷,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圣子乃幽冥命脉,曲水城鱼龙混杂,灵族眼线遍布,魔族残部更是潜伏暗处,他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玄冥端坐于上首,乌金面具反射着烛火,手里的法杖杵在砖上,发出“咚”的闷响,惊得烛火颤了颤。“沧溟身负净世之力,”他的声音像从深潭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冷静,“可若终生困在幽冥城这方寸之地,未经风雨,如何能担起带领族人走出绝境的重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沉默的司命们,语气陡然加重:“何况曲水城是破晓的根基,是幽冥唯一能触达外面的据点。若失了那里,我们便真成了地底的困兽,永无翻身之日。”
“可他若被灵族擒获——”历阳猛地抬头,眼里血丝翻涌,拳头攥得骨节咔咔作响,“灵族觊觎他的净世灵力久矣,一旦得手,幽冥城……”
“历阳!”玄冥骤然打断,乌金法杖再次重重杵地,震得殿顶的尘灰簌簌落下,“千年前,幽冥王舍身封禁怨灵,才换得这千年喘息。你当真以为,蜷缩在地下结界里,就能躲得过死亡之地的侵蚀?就能挡得住灵族的步步紧逼?”
历阳的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青萝裹着玄色斗篷踏进来,斗篷下摆沾着未化的雪粒,露在外面的手腕苍白得像冰,声音却稳得惊人:“破晓的人已在曲水布局多年,该启用了。沧溟此行,绝非孤军。”
她走到殿中,与历阳并肩而立,虽未看他,却像在回应他的担忧:“灵族虽强,却料不到我们敢让圣子亲往,这正是出其不意的机会。”
玄冥看向历阳,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次使团交接,你亲自护送。”
历阳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挣扎,最终还是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弟子……领命。”
他起身时,指尖仍在微微发颤——他终究还是怕,怕那个银发的少年,会步千年前幽冥王的后尘。可他更清楚,玄冥说得对,幽冥城早已没有退缩的余地。
烛火继续摇曳,将十二司命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沉默的守护者。殿外的风卷着雪粒掠过,带着极寒之地的凛冽,仿佛在催促着这场关乎幽冥存亡的征途,早日启程。
司星署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晃着,发出细碎的响。屋内摆满了星轨仪、测风盘,墙上挂着泛黄的星图,墨色的笔迹标注着千年间的星象变迁。沧溟踏进门时,正撞见几个司星吏围着沙盘推演方位,铜制的量天尺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圣子!”有人先认出了他,手里的量天尺“当啷”掉在沙盘上,惊得众人齐刷刷转身。青灰色的衣袍袍簌簌作响,三十余人同时躬身行礼,声音在屋顶下撞出回声:“参见圣子!”
沧溟抬手,银白的袖摆扫过测风盘的指针,带起一阵轻旋:“诸位先生不必多礼。”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角落里正对着星图蹙眉的墨衍身上,“我找墨先生。”
众人你推我搡,把墨衍往前送了送。他怀里还抱着卷刚绘好的风蚀崖地形图,纸角都被攥皱了,见沧溟望过来,赶紧把图纸往身后藏了藏,耳根微微发红。
“诸位,我与墨先生有几句话要说。”沧溟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是!”众人再次拱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偷偷回头——谁都好奇,圣子竟会亲自来找司星署这个最年轻的小吏。
殿门合上的瞬间,沧溟抬手摘下面具。月白的面具落在掌心,露出那张清润如水的面容。墨衍赶紧躬身拱手,刚要说话,就被沧溟扶住了手腕。
“墨先生无需多礼。”沧溟的指尖带着净灵泉的凉意,“今日有要事相托,自当以真容相见。”
墨衍心神微怔,道:“圣子有何吩咐,墨衍自当尽力。”
沧溟颔首,转身走到屋中央的长案前。案上还摊着半张未完成的沙海流徙图,他轻轻将其推到一旁,展开随身携带的卷轴——那是张比星图更详尽的幽冥全域图,羊皮纸边缘已被摩挲得发毛,上面用银线标注着沙海的流向,用金线勾勒出幽冥结界的轮廓,连风蚀崖的每道裂缝、曲水城的每条暗渠都标得清清楚楚。
墨衍凑过去,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幽冥城周边的全图?”他指着图上环绕幽冥城的灰黑色区域,“这便是死亡之地?”
“是沙海。”沧溟指尖点在图中央的幽冥城标记上,“幽冥城陷在沙海之下,全靠结界支撑。这结界看似是屏障,实则是座巨大的风阵,引着风沙绕城而行。”他的指尖沿着银线移动,“可这风阵的力量在衰退,每年都有百丈沙海逼近,再这样下去,不出百年,幽冥城会被彻底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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