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混杂着雨水的腥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陈年金属锈蚀的奇异味道,钻进维里克的鼻腔。
他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包裹,被那个穿着考究黑风衣的男人夹在腋下,穿行在雨夜迷宫般的“锈水湾”窄巷里。
男人的步伐没有丝毫慌乱,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优雅韵律,仿佛只是在赴一场寻常的晚宴,而不是腋下夹着一个目睹了凶杀现场、浑身血污和垃圾腐臭的孩子。
维里克的脸被迫埋进男人昂贵但冰冷湿透的衣料里,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几乎窒息。
老烟斗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那双擦得一尘不染的尖头皮鞋,如同烙铁般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恐惧像冰水,浸泡着他每一寸骨头。
他想尖叫,想挣扎,但喉咙像被铁钳扼住,身体僵硬得不听使唤。
男人身上那股混合着高级烟草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臭氧般冰冷锐利的气息,形成一种无形的枷锁,死死压制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维里克以为自己会在这种窒息的冰冷和颠簸中昏死过去时,男人的脚步停了。
没有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咔哒”轻响。
光线骤然变化。
不是锈水湾昏黄摇曳的油灯或煤气灯,而是一种稳定、明亮、甚至有些刺目的白光,从头顶倾泻而下。
维里克被轻轻放下,双脚触地,冰冷坚硬。他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勉强用手撑住地面才稳住身形。
他抬起头,瞳孔瞬间因不适应强光而剧烈收缩。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旷得令人心悸的空间。
地面铺着打磨得极其光滑、反射着冰冷灯光的黑色石材,墙壁和天花板则是一种毫无温度的、死寂的灰白色。
整个空间异常干净,干净到近乎病态,没有一丝灰尘,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只有冰冷的几何线条在视野中延伸。
空气中弥漫着刚才闻到的、那种类似金属锈蚀却又更加复杂的、冰冷的化学药剂气味。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座巨大坟墓的停尸间,或者某种巨大机械的内部。
“欢迎来到…我的‘游乐场’,小家伙。”那个低沉、带着奇异金属质感和慵懒笑意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维里克猛地回头。
那个男人——他杀死了老烟斗的男人——正站在几步之外,慢条斯理地脱下湿透的黑风衣。里面是一件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马甲和雪白的衬衫,领口松开一颗纽扣,露出一截同样苍白、毫无血色的脖颈。
他看起来大约三十岁上下,面容堪称俊美,五官如同精雕细琢的大理石雕像,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冰冷的灰蓝色,像冬日的冻湖,深邃得不见底,里面翻涌着一种维里克无法理解的、纯粹的、近乎非人的兴味盎然,仿佛维里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新奇的、会活动的玩具。
男人随意地将昂贵的风衣搭在手臂上,目光在维里克沾满污泥、血渍和惊恐的小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脏兮兮的小老鼠。”
他轻声说,语气像在评价一件失手打翻的颜料。
“这可不行。在我的地盘,得…干净点。”
他伸出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修长的手指对着维里克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轻轻一弹。
没有任何咒语,没有任何光芒。
维里克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力量瞬间包裹了他全身!那感觉并非水流,更像是无数细小的、冰冷的针,穿透他的衣服,刺入他的皮肤,强行剥离附着其上的所有污秽!
泥点、血渍、垃圾的腐臭气息…甚至是他脸上残留的泪痕和冷汗,都在一瞬间被这股力量粗暴地卷走,分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维里克身上的破衣服变得干燥而洁净,虽然依旧破旧。
他裸露的皮肤甚至感觉被这股力量“清洗”得有些生疼,微微发红。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毫无征兆,诡异得超出了维里克的理解范畴。
他站在原地,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对这种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力量”的纯粹恐惧。
“嗯,顺眼多了。”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只是擦亮了一件蒙尘的银器。
他将风衣随意地抛向空中,那件衣服如同被无形的挂钩挂住,悬浮在半空,缓缓伸展、定型。他本人则迈开脚步,走向空旷大厅深处一面光滑的墙壁。
维里克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
他看着男人走到墙边,没有做任何动作,那面灰白色的墙壁突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同样冰冷明亮的通道。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招了招手。
维里克感觉一股微弱的、不容抗拒的推力从背后传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踉跄地跟上那个优雅而致命的背影。
通道不长,尽头又是一扇门无声滑开。里面的空间比外面小得多,更像一个诡异的起居室兼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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