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管壁紧贴着维里克的后背,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这座城市恒久不变的、令人齿寒的低频震动。他蜷缩在巨大阀组投下的阴影里,如同蛰伏在巨兽血管壁上的渺小寄生虫。
疼痛和疲惫依旧如附骨之疽,但强烈的求生欲和探究本能强行压下了这些不适。他再次翻开那本皮革笔记,指尖划过老师那些潦草却精准的旁注。在圣光神庭,这些关于机械能量签名的研究曾被视作奇技淫巧,甚至带有那么一丝“异端”的嫌疑——毕竟,那是一个崇敬纯粹魔法与神恩的国度。但在这里,在斯辛尔,这或许是唯一的钥匙。
“精密的探测,意味着精密的脆弱……”他低声重复着笔记上的一句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齿轮正教的罗盘能捕捉到碎片那微不可察的气息,其本身必然对特定频率的能量极其敏感,甚至可能依赖某种谐振原理。过载它,或者欺骗它,就是机会所在。
但首先,他需要工具,需要一个能让他进行精密操作的临时工作台。斯辛尔底层,最不缺少的就是废弃的机械和垃圾。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红外视觉(这是他少数还能勉强启动的、源自卡牌力量的强化视觉之一,在此地也受到了严重干扰,只能看到模糊的热成像)扫视着周围。错综复杂的管道如同巨树的根系,彼此缠绕,向下延伸至无尽的黑暗,向上则没入朦胧的、被蒸汽和烟雾笼罩的上层建筑。空气中混杂着更多刺鼻的气味:强酸、熔融金属、还有某种有机质腐烂的甜腥气,与机油味古怪地混合在一起。
这里是被城市虹吸系统遗忘的角落,锈蚀的深渊。
他深吸一口带着毒素的空气,开始沿着一条较为粗大的主维修管道向下攀爬。金属表面冰冷而湿滑,布满锈垢和锋利的边缘。几次,虚弱的身体几乎让他失手滑落。他不得不依靠对身体极限的掌控和残存的空间感,精确计算每一次抓握和落点。
下降了大约三十米,他的脚终于触碰到了一片相对坚实的平台——一个巨大的废弃过滤装置顶部,看起来像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花园,布满了断裂的滤网和堵塞的管道口。装置的一侧,有一个被暴力破开的检修口,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张开的嘴。
就是这里了。
维里克矮身钻了进去。内部空间比想象中要大,是一个废弃的小型维护站。工作台倾倒,工具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和灰尘。一台老旧的、屏幕碎裂的终端机歪倒在墙角,指示灯早已熄灭。但重要的是,这里相对封闭,只有一个入口,并且远离主要管道,不易被巡逻的“清道夫”或其它的“废件佬”发现。
他花了点时间,用一根断裂的钢管将入口简单堵住,然后开始搜寻可用的物品。
结果令人沮丧。大多数工具都已锈死或损坏,稍微精密点的部件都被拆走,只留下笨重无用的外壳。工作台上散落着一些磨损严重的齿轮和断裂的锯片。唯一有价值的发现,是在一个锁死的、却被撬开了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套用油布包裹着、相对完好的精密螺丝刀和一套微调镊子,以及一小卷高传导性的合金丝——这可能是某位维修工曾经的私藏。
材料远远不够。他需要至少一个还能工作的能量源,哪怕是最低功率的;需要一些基础的电子元件,电容、电阻、甚至一个简单的晶振器;还需要一个能够放大和聚焦能量的微型线圈……
他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工作台,疲惫再次袭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再精妙的构想也只是空中楼阁。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低语,毫无征兆地钻入他的脑海。
【……线……路……第七……主……干……道……冗余……单元……B-17……接口……未……登记……泄……漏……】
这声音非男非女,带着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质感,像是损坏的留声机卡碟,又像是无数细微齿轮错位摩擦产生的杂音。它直接响起在他的意识里,并非通过耳朵。
维里克猛地绷紧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是精神创伤产生的幻觉?还是某种针对神经的攻击?
低语再次响起,这次清晰了一点点。
【……识别……非授权……访问……生命体……信号……微弱……契合……‘倾听者’……协议……最低……权限……开放……】
倾听者?协议?
维里克忽然意识到,这声音并非冲着他来的。它更像是一段……泄露的、无意识的、自动化系统的后台日志?或者……是某个沉睡于此的、巨大机械意识的片段梦呓?
他想起老师笔记中的另一种猜测:高度发达的机械能量场,在特定条件下,可能产生极其微弱的基础意识碎片,或者称为“机械低语”。它们通常毫无意义,但偶尔会泄露系统的底层信息。
难道这座钢铁都市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半沉睡的机械意识体?而他,因为身上沾染的碎片气息,或者因为他试图逆向解析机械规则的行为,意外地契合了某种极其古老的、“倾听者”的访问协议,从而捕捉到了这泄露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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