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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震动，像索命符，又一次在口袋里嗡嗡响起。洛尘身体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他看了一眼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的母亲，喉咙发干地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便逃也似的溜出了病房。
走廊尽头，消防通道里相对安静，空气里有股灰尘和铁锈的味道。洛尘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
“是洛尘先生吗？”还是那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男声，语气甚至比上一次更不耐烦，“距离我们最后一次通知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请问您的还款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我正在想办法。”洛尘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厌恶的乞求，“我父亲在医院，情况很不好，急需用钱……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保证，只要一有钱，我立刻……”
“洛先生！”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速快得像扫射，“我们不是慈善机构！每个人的情况我们都能理解，但规矩就是规矩！下午三点，是我们系统设定的最后节点。如果到时账户上没有收到至少两万五千元，我们的外访部门就会立刻启动。他们会去您登记的住址，和平河区科技园B座7楼的数据部，当面向您和您的同事、领导核实情况。请您务必重视！”
“你们不能去我公司！”洛尘失声叫道，恐慌瞬间攫住了喉咙，“那样我会被开除的！我没了工作，就更没办法还你们钱了！”
“那是您需要考虑的问题，洛先生。”对方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的冰冷，“我们的职责是收回欠款。如何筹集资金，是您的责任。下午三点，希望您能做出明智的选择。再见。”
“喂？喂！”
电话已经被挂断，只剩下忙音，嘟——嘟——嘟——，像敲丧钟。
洛尘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台阶上。消防通道里光线昏暗，把他整个人笼在阴影里。他双手插入头发，死死揪住发根，试图用疼痛来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
他们真的要上门了！要去公司！
一旦被公司知道，他不仅会立刻失业，还会身败名裂，成为整个公司的笑柄。到时候，别说还债，他连活下去都成问题。而且，母亲那边……如果催债的人找到医院……
他不敢再想下去。
必须弄到钱！至少，要先稳住催债的，保住工作！
可是，三万块的药费，五千的医院欠款，两万五的最低还款……他要去哪里变出这么多钱？
他抖着手，翻看着手机通讯录。一个个名字滑过屏幕：亲戚、同学、朋友……每一个名字，此刻都显得如此陌生而遥远。
他先拨通了大姨的电话。大姨家条件还算不错。
“喂，小尘啊？”大姨的声音传来，背景音里还有电视节目的嘈杂声。
“大姨，是我。我……我想跟您商量点事，我爸他……”
“哎呦，你爸的情况我也听你妈说了，真是造孽啊。”大姨立刻打断他，语气充满了“关心”却隔着无形的墙，“不是大姨不帮你，你也知道，你表哥这刚买了房，每个月房贷压力大得不得了，我们这手头也紧巴巴的，实在是拿不出闲钱啊……”
洛尘的心凉了半截：“大姨，我不多借，就……”
“真不是不借，是真没有啊小尘。”大姨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你说你也是，当初怎么就不小心点，惹上这么大麻烦？现在连累你爸妈……唉，你自己也多想想办法吧，啊？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啊。”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洛尘感觉脸上火辣辣的。闲钱？他借的是救命钱啊！
他不死心，又拨通了一个大学时还算谈得来的同学，张浩的电话。
“喂，洛尘？稀客啊，好久没联系了。”张浩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张浩，那个……有点事想麻烦你。”洛尘艰难地开口，“我这边遇到点急事，急需一笔钱，你看能不能……”
“借钱啊？”张浩的语气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多少？”
“两……两万有吗？我尽快还你！”洛尘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两万？！”张浩在电话那头夸张地叫了一声，“兄弟，你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刚工作没多久，每个月交完房租就只够吃饭了，哪来的两万块？不好意思啊，真帮不上你。”
再次被拒绝。
洛尘不死心，又连续打了几个电话。不是被直接拒绝，就是对方诉苦说自己也很难，甚至有人一听到“借钱”两个字，就匆匆找借口挂了电话。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这短短半个小时里，他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体会得淋漓尽致。当他放下手机时，里面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而他的心，已经冷得像一块被冻透的石头。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阳光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像被剥了一层皮。路过一个ATM机，他下意识地走过去，插入那张几乎空了的工资卡。屏幕上显示的余额：1,237.86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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