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梦江湖 第34章 幽谷遗刻

在荒野中挣扎求生的第七日，我感觉自己像一棵被雷劈过却还没倒下的老树，外表破烂，内里却顽强地抽出了一点新芽。脖颈的麻木感基本消退，左臂也恢复了七成知觉，靠着那丝日渐凝实的内息和对这片山林的熟悉，我总算能勉强糊口，不用每天和饿鬼道打交道了。

这天清晨，我在那条救命的溪流边，跟几条滑不溜秋的鱼较劲。目光无意间扫过一处溪面，水流在那里打着旋儿，声音听着有点空。换了以前，我大概不会在意，但如今，任何一点不寻常都可能意味着生机或危险。

我吸了口气，一头扎进冰冷的溪水，朝着那漩涡下方摸去。水草缠绕，光线昏暗，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水道出现在眼前。没时间犹豫，我憋足那口因为修炼而绵长了些的气息，奋力钻了进去。

几息之后，压迫感消失，我猛地探出水面。

然后，我愣住了。

温暖湿润的空气包裹住我，带着浓郁的花香和青草气，与外界的秋寒判若两个世界。四周是刀削斧劈般的峭壁，将这片幽谷围得严严实实。谷中央一汪温泉氤氲着白气，而最吸引我目光的，是温泉后方那面光滑如镜、高耸的巨大石壁。

我爬上岸，拧着湿透的、几乎成了布条的衣衫，警惕地环顾。鸟鸣清脆，花草繁盛，静谧得不真实，不像有危险的样子。

我一步步走向那面石壁，心脏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壁上，刻满了字！还有图！

字是蝇头小字，深嵌石中，笔走龙蛇，看着就觉头晕目眩，却又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我。图是人形图案，各种姿势，或掌或指，或静或动，线条简单，却好像活的一般，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目光艰难上移，石壁最顶端，四个大字如同四把出鞘的利剑，直刺我心：

**《无相秘要》**

我的呼吸骤然急促。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动，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阅读开篇的总纲。字字珠玑，句句玄奥，但它阐述的道理，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中的迷雾！

“大道无相，万法归一。气随意动，形随念走。不滞于物，不固于形。无招胜有招，无相破万相……”

这《无相秘要》，不是什么霸道无比的杀人技，它更像是一种……心法，一种理念，一种看待和运用力量的全新方式！它不讲固定的招式，只讲如何洞察对手，如何随势而变，如何用最巧妙的方式，四两拨千斤！

更让我心跳如鼓的是，总纲里提到，修炼此法，贵在“空明”，不能被固有的武学框架束缚。我来自另一个世界，脑子里本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加上内力微弱得像张白纸……这最要命的入门条件，我他娘的竟然歪打正着符合了？！

“这……这简直是给我准备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在我胸腔里奔涌。我再也按捺不住，立刻盘膝坐下，不管身上还在滴水，就按照壁上记载的最基础的“无相心法”，尝试引导我那丝可怜的内息。

和《养气诀》的中正平和完全不同，“无相心法”的路线刁钻古怪，要求内息像丝线一样，钻入一些平时根本想不到的细微经脉，去感知自身，甚至感知外界。

一开始，我那点内息笨得像头拉磨的驴，在新路上磕磕绊绊，慢得让人心焦。但我憋着一股劲，心无杂念，全凭着一股子来自异世的“空”和不服输的韧劲，一点点调整，一次次尝试。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下午，也可能是一整天。当我终于磕磕绊绊地，将内息按照那基础路线完整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后——

变了！一切都变了！

那丝内息仿佛突然开了灵智，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一缕，变得异常灵动、敏锐！它自行流转间，竟开始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让人浑身舒泰的气息（后来我才明白，这幽谷是块宝地，灵气远超外界）！

内息增长的速度，比我练《养气诀》时快了何止十倍！不仅如此，我的耳朵更灵了，眼睛更亮了，甚至连风吹过草叶的弧度，水汽在空气中的流动，都能清晰地感应到。

我猛地睁开眼，目光所及，世界仿佛被水洗过一样清晰。虽然内力总量依旧少得可怜，随便一个江湖喽啰可能都比我强，但我知道，内息的“质”和我对它的“控制”，已经完全不同了！

我迫不及待地看向那些招式图谱。此刻，它们在我眼中不再是僵硬的图画，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内息如何运转、力量如何变化的动态模型！我站起身，下意识地模仿其中一个最简单的掌法起手式，体内那灵动的“无相内力”（我姑且这么叫它）自然流转，随手一掌拍出。

“噗！”

一声轻响，不是力道多大，而是掌风过处，空气好像被巧妙地“卸开”了，形成了一道柔和短暂的气旋。

“这就是……无相？”我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明悟。这《无相秘要》给我的，不是蛮力，而是一双能看透力量本质的“慧眼”，和一双能巧妙运用力量的“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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