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天地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我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我的身体,带走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脖颈被毒针划破的地方,火辣辣的刺痛之后,是逐渐蔓延开来的麻木感,仿佛那一小片皮肉已经不属于自己。更要命的是,内息因刚才的爆发而彻底枯竭,丹田处空荡荡的,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极度的虚弱和酸痛。
我不敢停下,甚至不敢回头。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和拨开灌木的窸窣声,在暴雨的掩盖下时隐时现,如同索命的梵音,紧紧缀在身后。
“分头找!他跑不远!”
“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陈泉(那个叛徒!)和其他黑衣人的声音。他们熟悉地形,武功高强,而我重伤未愈,内力全无,还中了毒……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我的心脏。
但我不能放弃!我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疼痛刺激着自己几乎要麻木的神经。雨水模糊了视线,我只能凭借着本能和求生欲,在泥泞湿滑、荆棘密布的丘陵间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衣服被树枝划破,皮肤上添了一道道血痕,冰冷的雨水灌进靴子,每迈出一步都沉重无比。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向了哪个方向。肺叶如同火烧般疼痛,双腿如同灌了铅。脖颈处的麻木感已经扩散到了半边肩膀,让我左臂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迟缓。
终于,在翻过一个长满湿滑苔藓的陡坡时,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沿着陡峭的坡面滚落下去!
天旋地转,身体不断撞击在岩石和树根上,剧痛传来。我试图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只能蜷缩身体,护住要害。
“噗通!”
最后,我重重砸进了一个被茂密藤蔓遮掩了大半的浅坑里,浑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眼前金星乱冒,险些直接昏死过去。
坑底积着冰冷的雨水和烂泥。我瘫在泥水里,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雨水无情地浇在我的脸上。
追兵的声音似乎远了一些,暴雨掩盖了我滚落的痕迹和声响。
暂时……安全了?
不,远远没有。脖颈的麻木感在持续,体内空荡荡的,又冷又饿,还身处这荒山野岭的泥坑之中。若是找不到地方躲避,就算追兵找不到我,光是失温、伤势和可能的毒性发作,也足以要了我的命。
我不能死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再次支撑着我。我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抓住坑壁湿滑的泥土和裸露的树根,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将自己缩进坑壁一个略微向内凹陷、能被上方藤蔓稍微遮挡一点风雨的地方。
虽然依旧冰冷,但至少不再被雨水直接冲刷。
我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液带着血丝。我颤抖着手,摸了摸脖颈的伤口,触手一片麻木,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微微发黑,透着不祥的颜色。
陈泉……不,那个叛徒,用的毒果然厉害!只是擦破点皮,毒性竟如此猛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回想陈泉(叛徒)平日教授的一些粗浅的解毒、压制毒性之法,虽然不知他此刻是否在毒药上做了手脚,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坐以待毙强。
我撕下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襟,就着坑里浑浊的雨水,艰难地清洗了一下脖颈的伤口,将污血挤出一些。然后,按照记忆中某个压制普通蛇毒的穴道位置,用拇指死死按住脖颈侧后方的一个位置,试图延缓毒性的扩散。
同时,我再次尝试运转《养气诀》。丹田空空如也,那丝微弱的内息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但我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如同愚公移山般,用意念引导,试图从四肢百骸中重新凝聚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气息。
时间在冰冷的痛苦和绝望的挣扎中缓慢流逝。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天色彻底黑透,坑内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雨声、风声,以及我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声。
寒冷深入骨髓,我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饥饿和干渴也如同恶魔般啃噬着我的意志。脖颈处的麻木感已经蔓延到了锁骨位置,左臂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出现了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觉。仿佛看到了义父空远大师慈和的面容,看到了玄冲师父吹胡子瞪眼骂我“蠢材”的样子,看到了罗蛮哥染血却依旧坚定的眼神,甚至……看到了孙小芹那双带着担忧和某种他看不懂情绪的大眼睛……
“不能睡……睡了就……真的完了……”我用力咬破早已干裂的嘴唇,腥咸的血味让我短暂清醒。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许下一刻,追兵就会找到这个泥坑;也许下一刻,毒性就会攻心;也许下一刻,我就会在这冰冷的雨夜中,因为失温而悄无声息地死去。
黑暗,无边的黑暗和寒冷,如同潮水般一**袭来,试图将我彻底吞噬。
我蜷缩在冰冷的泥泞中,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唯一的温暖,似乎只剩下那不甘湮灭的、微弱的求生意志,还在黑暗中,执着地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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