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梦江湖 第164章 星辉涤魂（上）

那道星辉如同定海神针，瞬间镇住了狂暴的漩涡。充斥洞窟的死亡风暴戛然而止，只剩下残余的能量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逸散。洞外那些疯狂的行尸，也仿佛失去了指令的木偶，纷纷僵立原地，继而如同被抽走了支撑般，哗啦啦倒下一片，化作真正的枯骨。

压力骤减，关帅、罗蛮、杨光大口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清寒连忙扶住几乎虚脱的我，将一枚固本培元的丹药塞入我口中。

我抬头望去，只见洞窟顶端，不知何时被无形的力量洞开了一个缺口，清冷的星光如柱般倾泻而下，正好笼罩在那黑色漩涡和其下的“月姬”身上。北辰的身影并未直接显现，但他的意志和力量，却透过这星光，清晰地传达至每一个角落。

“北辰阁主……”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绝处逢生的庆幸，也有一丝未能独自解决问题的惭愧。

星光之下，那黑色漩涡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块，迅速消融、收缩。其中蕴含的狂暴死寂之力，被精纯浩瀚的星力不断中和、净化。那些漂浮的碎片，也仿佛失去了粘性，纷纷剥落、黯淡，最终化为虚无。

漩涡中心，那个被强行凝聚的“月姬”身体，在星光的照耀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脸上那纯粹的漆黑和漠然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痛苦和挣扎。周身的死寂黑气被星光强行剥离、净化，发出“嗤嗤”的声响，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

这个过程显然极其痛苦，她蜷缩起身体，发出无声的嘶吼，原本空洞的双眼中，属于“月姬”本身的意识正在艰难地回归，与那外来的、强加的毁灭意志激烈对抗。

北辰那平和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针对那挣扎的魂灵：

“执念已深，怨气蒙心。然天道有常，死中蕴生。散去戾气，方见本真。”

随着他的话语，星光变得更加柔和，不再是粗暴的净化，而是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洗涤着月姬残魂中积累的怨恨、痛苦以及被寂灭之力侵蚀的部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窟内一片寂静，只有星光流淌和能量转化的细微声响。

终于，当最后一缕顽固的黑气被星光驱散，漩涡彻底消失。原地，只剩下一个近乎透明的、蜷缩着的魂体虚影，依稀是月姬的模样，但不再狰狞，不再充满死寂，反而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脆弱与……茫然。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看向我们。那双曾经妖异、后来化为虚无的眼睛，此刻终于恢复了清明，虽然依旧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残留的痛苦，但确确实实是**月姬**的眼神——复杂、骄傲，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是……你们……”她的声音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散去，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她自己的沙哑语调，“还有……星陨阁……”

星光微微波动，北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强聚残魂，逆乱生死，此乃取祸之道。若非王玥以心钥之力唤醒你一丝本我，引动星辉接引，你早已彻底湮灭，化为只知毁灭的寂灭傀儡。”

月姬的魂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目光转向我，眼神复杂难明。有惊讶，有感激，或许，还有一丝释然。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整理混乱的记忆和思绪。

“……我……记得……”她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飘忽，“葬星峡……父亲死了……我拿着寂灭之杖的残骸……只想复仇……只想获得力量……”

“我逃入死寂之海……凭借对寂灭之力的感应，找到了杖体核心残留的一块较大碎片……我想吸收它，变得更强，去找白玉京，去找药王谷报仇……”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但我低估了……没有完整的法门，没有玄阴教的秘术引导，寂灭之力的反噬远超我的想象……我的身体……首先崩溃了……只剩下这缕残魂，凭借着本能和对碎片的微弱联系，依附在上面，浑浑噩噩……”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有很多很多细小的碎片，从四面八方飘来……它们被黑山深处某种……东西吸引，汇聚过来……我的残魂也被裹挟着，来到了这里……”

她指向如今空荡荡的漩涡中心：“那里……原本似乎有一个古老的……祭坛？或者是……陨坑？我也说不清，它本身就能汇聚死寂之气……我的残魂和这些碎片被它强行聚合……它想……创造一个完美的‘寂灭载体’……”

“我的意识大部分时间都被压制，被那纯粹的毁灭意志吞噬……只能偶尔……在缝隙中挣扎一下……”她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直到……听到你的声音……”

她的话印证了我们的猜测。黑山深处果然有一个天然形成的、能汇聚寂灭之力的“节点”。月姬的残魂和散落的碎片被其吸引，差点酿成大祸。

“那北漠苍狼卫呢？外面的部落失踪，是不是他们搞的鬼？”罗蛮忍不住问道。

月姬的魂体摇了摇头，带着一丝嘲弄：“北漠？他们……不过是嗅着腥味来的鬣狗……他们发现了这里的异常，试图利用这汇聚的死寂之气，进行他们那拙劣的‘药人’试验……那些失踪的人，成了他们试验的牺牲品，也被这节点当成了养料……但他们，根本无法真正控制这里的核心，只能在外围摆弄那些行尸走肉……”

真相大白。北漠苍狼卫是推波助澜者，但真正的核心危机，是这黑山节点与月姬残魂、寂灭碎片结合后，自主孕育的“寂灭载体”。

“如今，你作何打算？”北辰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回。

月姬的魂体沉默了片刻，她看了看自己近乎透明的双手，又看了看我们，最终，目光落在我的承影剑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却又仿佛放下一切的苦笑。

“复仇……力量……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空幻……”她的声音渐渐低落，“这缕残魂，能得星辉洗涤，保留一丝清醒，已是侥天之幸……我……累了……”

她的魂体开始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融入星光之中。

“尘归尘，土归土……或许，这才是我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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