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谚说,七葱、八蒜、九藠头。
时代在进步发展,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大地正快步在现代化的路上奔驰。而在山区,虽然发展浪潮被一座座大山阻隔,但也不妨碍人们通过各种途径接触新鲜事物,人们开拓了视野、增长了见识,内心也开始急剧不安和蠢蠢欲动,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大山,走向外面更为广阔的天地。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守着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谋生之道——务农。
葱头和蒜头已经种到地里,这是为冬天做准备的;芥菜和萝卜是重中之重,未来的时日,人口和禽畜依然需要仰仗它们;木薯、大薯、地瓜都快到采挖的季节,土窖需要抓紧清理出来,锄头、扁担、箩筐也要备好;各种水果即将采摘,柿子、柚子、芦柑、橙子等等,果农忙碌地钉木箱、招兵买马,商贩也纷纷入驻到周围;作为待客和自饮的茶叶,佛手、水仙、铁观音等,那些喜欢喝茶的,或者茶叶贩子,早就迫不及待地出现在茶农家的院子里……
藠头也往地里种了,但种的人家并不多,种的规模也不大,无非也就是三两畦罢了。在东南沿海,藠头最常见的食用方式就是用盐巴腌制:洗净的藠头用石臼椿碎(但也不能太碎),再加入盐巴,放在陶罐里腌制;三个月之后,取出腌制好的藠头,放到阳光下嗮去多余水分,这样就可以储存更长时间。咸藠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炒鸡蛋,咸香的滋味让人是食欲大开,附近人家闻到味道,都会端着饭碗过来讨一口……
叶世新娶了一个好老婆,所以他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根本不需要为生计犯愁。看吧,坡上的杀猪王和采石坑村的豆腐小贩,最喜欢往他家里跑,那些行脚卖山货的也都会光顾他家,他过得就像是农村的土财主一样,就差请两个丫鬟来伺候人了;再看看,他家是村里极少数不用务农的,水田给了本家兄弟,旱地租给了驼背岭要好的村民,无非就是屋前屋后留一点菜地,种上那么一点点的黄瓜、扁豆、大蒜……
日子在黄美丽娘家人的帮助下,他们一家五口是衣食无忧,也就那住在老屋的老妈子,惦记着要到田地里刨食。老妈子寡居已久,一个人也吃喝不了多少,田地里刨来的多数也是转到了叶世新的家里,偏偏黄美丽没有半点的感激,还要说上一些嫌弃的话,让老妈子气得七窍生烟。
叶世新不需要下地,最大的抱负就是在上山村的领导班子里占有一席之地。他早就做到了这一点,但随着叶文明逐渐老去,以及叶文明一天到晚忙着自己发家致富,他也就冒出了取代叶文明,成为上山村一把手的念头。
那一场刚刚结束的选举,给了叶世新当头一瓢冷水,在家萎靡了几天之后,他再次意识到叶文明早晚要从村支书的位置上退下来,他早晚是能坐到那个位置上,也就豁然开朗,再次把村务当成了富余生活之外的头等大事。
老妈子年事渐高,下地干活已经稍显力不从心,但依然不肯放下锄头和箩筐。肯定是指望不上黄美丽的!这个从小就生活优越的女人,宁可在就睡大觉,或者跑小卖部里跟刘丽萍磨时间,断然是不会碰田地里的黄泥巴。叶世新是农民的儿子,小时候也下过地,但自从娶了黄美丽,他也就逐渐抛弃了农民的本质,脱离了劳动人民的行列。
是的,脱离了劳动人民的行列,村里人都这样说他。
这一顶“高帽”倒不可怕,毕竟时代不同了,脱离了本质的农民,照样是社会主义社会的一员。只不过,除了这一顶高帽,坡上多事之人倒是给世新扣上了一顶“不肖子孙”的帽子,背地里还经常非议他。
平心而论,世新还是很孝顺他的老妈子,吃喝穿用一应都不会缺半点,偏偏就是老妈子还要下地劳作,他和美丽都不下地帮忙,播种、施肥、收成都是老妈子一个人,明显是吃不消。大家看在眼里,也有嫉妒心作祟的原因,所以就给世新扣了一顶“不肖子孙”的帽子。
在山上,家境的好与坏,人们还不至于怎么评价,但名声的好与坏,尤其是在孝敬父母这一方面,人们评价的热情就很高。往往一个不肖子孙,是会遭到全村人的唾弃的。
世新早就是上山村的第三号人物了,怎么能够允许自己的名声败坏,怎么能够接受自己的人格轻易就有了污点。
他经常与黄美丽商量此事,黄美丽却不以为然,直接让他去逼老妈子不再下地。
这样的话,让他气得不可开交,但他还是要仰仗她,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他是轻易不敢对她颐指气使的。
还能如何呢?
为了不让自己的人格有污点,为了尽快甩掉那一顶“不肖子孙”的帽子,他只好扛起锄头,跟着老妈子到田间地头做做样子了。
老妈子依旧不改朴实节约的农民本色,每天早餐就是煮一点稀饭,搭配地瓜或小芋头。也是她看到吴绣花家吃咸藠头炒鸡蛋,馋得她端着饭碗就冲过去,给吃了一小半。这还不够,她还跑回家拿了一些镇上买上了的吃食,找吴绣花换了一罐子咸藠头回来,并且还一直惦记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种上一点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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