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昆仑别院。
当江昊说出“朕要亲自去一趟沛县”时,即便是刚刚被任命为内阁首辅、正欲大展拳脚的张良,也罕见地失态了。
“陛下,万万不可!”
张良俊雅的面容上满是急切,他快步上前,几乎要触碰到江昊的衣袖,“沛县乃龙蛇混杂之地,况且那刘季……那赤帝星命主,其人狡诈如狐,根基深厚,您乃万金之躯,岂能亲身涉险?只需臣一纸调令,或由卫庄大元帅亲率影卫前往,足以将那萧何,连同刘季一并‘请’来咸阳!”
江昊没有说话,只是负手立于窗前,目光越过别院亭台,望向那被晨曦染成金色的咸阳城郭。
咸阳,如今是他的咸阳。
城中的每一寸土地,都烙印着他的意志。新法如刀,将旧贵族的根须齐齐斩断;民心如水,正缓缓汇入他所开凿的名为“江”的浩瀚河道。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井然有序,欣欣向荣。
可他知道,那只是表象。
“子房,”江昊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而温和,听不出喜怒,“你坐镇内阁,批阅的奏折,是郡守、县令们想让朕看到的天下。那些奏折上的数字,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是粉饰的。那些歌功颂德的民情,可以是发自肺腑的,也可以是官吏逼迫的。”
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张良身上,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高坐于庙堂之上,看到的,永远是奏折。”
“唯有行走于乡野之间,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天下。”
张良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江昊的深意,却依旧忧心忡忡:“可陛下的安危……”
“无妨。”江昊摆了摆手,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神州之内,能伤朕者,尚未出世。况且,朕此去,非是征伐,而是……取物。”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朕要去看看,刘邦那样的地痞无赖,究竟是在怎样的一片土壤里,才能长成一条连占星术都认为不可小觑的毒龙。朕更要去亲手,将那块支撑着毒龙巢穴的最坚实的基石,给抽出来。”
见江昊心意已决,张良不再劝谏,只是躬身一揖到底:“臣,明白了。陛下在外,朝堂之事,臣必一肩担之,绝不负陛下所托。”
“内阁有你,朕很放心。”江昊颔首,随即看向侍立一旁的晓梦,“朕离京期间,昆仑别院,便由你坐镇。”
一袭白衣胜雪的晓梦,清冷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的家,我替你看着。但你若死在外面,别指望我会替你收尸。”
话虽冰冷,却是一种承诺。
有这位神品天道之体的大宗师坐镇,昆仑别院便固若金汤。
江昊笑了笑,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一身黑衣、气息如渊的卫庄身上。
“卫庄,你随朕走一趟。”
“是,主上。”卫庄言简意赅,鲨鱼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比起坐镇军机处,他更喜欢这种随主君行走于刀锋之上的感觉。
半个时辰后,咸阳城西门。
几辆看似普通的马车,混在出城的商队中,悄然驶出。
为首的马车内,江昊已换下玄色皇袍,着一身月白色锦衣,长发以玉冠束起,手中把玩着一柄折扇,俨然一位气度不凡、出游访友的富家公子。
卫庄则扮作了他的贴身护卫,那一头标志性的白发已用秘法染黑,收敛了所有锋芒,沉默地坐在车辕上,像一块最忠诚的磐石。
其余几名影卫,更是将伪装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他们有的扮作赶车的仆役,有的扮作记账的管事,前一刻还是煞气冲霄的杀神,下一刻便成了唯唯诺诺、满脸谄媚的家奴,言行举止,与市井小民无异。
车队一路东行。
官道之上,风尘仆仆。
越是远离咸阳,那股繁华鼎盛的气象便越是淡薄。
江昊掀开车帘,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他看到,在关中腹地,新政推行得力,田野间阡陌纵横,新修的水渠如银带般灌溉着农田,脸上带着质朴笑容的农夫在田间劳作,见到悬挂着“江”字旗的官府车队,会自发地停下手中的活计,远远地躬身行礼。
但当车队行出函谷关,进入六国故地,景象便陡然一变。
官道开始变得残破,沿途的村落,许多都还带着兵灾火焚的痕迹,十室九空。即便有人的地方,百姓的眼神也多是麻木与警惕,看向车队的目光,充满了戒备,而非敬意。
六国遗民的怨气,如同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埃,无处不在。
一日黄昏,车队行至一处驿站歇脚。
驿站内,几名穿着地方吏服的官差,正围着一个老农,对其拳打脚踢。
“老东西,给脸不要脸!让你儿子去服徭役,是看得起你!再敢啰嗦,信不信老子把你这把老骨头拆了!”一名满脸横肉的官差头目骂骂咧咧,一脚将老农踹翻在地。
卫庄的眉头瞬间皱起,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紧。
江昊却只是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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