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江昊那句平静的反问,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深潭的石子,在月神的心湖中漾开无尽的涟漪。
“现在,你告诉我,我该走向何方?”
她的话语里,饱含着一个信仰崩塌者所有的绝望与怨怼。
而江昊只是负手立于她身后,目光越过她单薄的肩头,投向那片被无数星光点缀的夜幕,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一个极其简单的词汇。
“月神,你信奉了一辈子的‘天’,它……究竟是什么?”
月神娇躯一颤,这个问题,像是精准地戳中了她神魂最深处的伤口。
曾几何时,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深信不疑。
“天,是规则,是法度,是万物运行不可违逆的轨迹。”她下意识地回答,声音空洞,像是在背诵一本早已被烧成灰烬的经文,“星辰轮转,四季更迭,生死祸福,皆为定数。我等方士,不过是窥探其一二,顺天而行罢了。”
这是阴阳家数百年来的立身之本,是支撑着她从一个普通少女,一步步走到大秦护法之位的精神支柱。
“顺天而行?”
江昊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怜悯,以及一种俯瞰蝼蚁争论天之高远的漠然。
“那么,东皇太一,那个你曾经信奉的‘神’,他所行的,又是谁的‘天’,谁的‘道’?”
月神语塞,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
“他……”她想说东皇是窃道者,是伪神,可话到嘴边,却又无比苦涩。
如果东皇是伪神,那她这位追随了伪神数百年的“月神”,又算是什么?
“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承认。”
江昊踱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同样仰望着那片璀璨星河。
“你所谓的‘天’,所谓的‘道’,所谓的‘星辰轨迹’,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堆残破的废墟罢了。”
“你说什么?!”月神猛然转头,那双曾倒映诸天的美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不敢置信的怒意。
这是对她毕生所学的终极侮辱!
江昊却视若无睹,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头顶那浩瀚的星穹。
“你看到的星辰,在你眼中是命运的丝线。可在我眼中,它们只是在远古那场战争中,被撕裂的世界法则,所留下的疤痕。”
“战争?”月神蹙眉,她无法理解这个词汇。
“是的,一场你无法想象的战争。”江昊的眼神变得幽远,仿佛穿越了万古时光,亲眼见证了那场毁天灭地的星海之战。
“在这片土地,乃至我们头顶这片星空的更深处,曾存在过两个伟大的文明。”
“一方,自称‘守护者’。他们视这颗蔚蓝的星球为家园,视我们这些黑发黑瞳的生灵为后裔。盘古开天,女娲造人……这些不是神话,而是他们改造世界、播撒文明的真实写照。他们所行之道,是创造,是守护,是延续。”
月神的呼吸,在这一刻悄然停滞。江昊的话,像一把钥匙,竟隐隐解开了她脑海深处某些关于上古秘闻的零碎片段。
“而另一方,”江昊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厌恶,“它们自称‘收割者’。”
“它们是宇宙的蝗虫,文明的瘟疫。它们穿梭于星海,寻找一切拥有生命与潜力的世界,然后……将其吞噬,抹除其所有存在的痕迹,化作自身进化的养料。它们所行之道,是掠夺,是同化,是终结。”
“你……”月神浑身剧震,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你是说……”
“没错。”江昊平静地给出了那个足以颠覆她三观的答案,“东皇太一,那个被你们阴阳家奉为神明的存在,不过是远古战争中,一个与主力失联的、最低级的‘收割者’观察员的残魂罢了。”
“他所谓的‘苍龙七宿’,也不是什么飞升的捷径,而是一个求救信号发射器,一个为他母巢大军指引坐标的星门!一旦开启,降临的不是天命,而是足以将这颗星球啃食殆尽的……末日!”
轰!
月神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仿佛被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中,整个世界在眼前剧烈摇晃,几欲崩塌。
伪神!
谎言!
她穷尽一生去追寻的伟大事业,竟然是在为一群毁灭世界的星空恶魔,打开入侵的门户?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神魂激荡之下,一口心血险些喷出,“你……你这是妖言惑众!”
她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
“妖言?”江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下一瞬,一缕灰黑色的、充满了死寂、阴冷、混乱与怨毒的能量,自他掌心袅袅升起。
这股能量一出现,观星台上的温度便骤然下降,连清冷的月华似乎都被其污染,带上了一层不祥的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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