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墨家机关城外的临时营地,一盏孤灯如豆,在阴冷的风中挣扎摇曳,将帐内几道身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血腥与潮湿泥土混合的压抑气息。
流沙的主人,卫庄,正静立于一张简陋的行军堪舆图前。他身着一袭标志性的黑色劲装,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垂落,即便是在这般简陋的环境下,那份源自鬼谷纵横的孤高与霸道,依旧如同实质,让整个营帐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他的面前,那张由兽皮鞣制而成的图卷,并非流沙斥候辛苦探查所得。
它来得悄无声息,就像一片黑夜里飘落的叶子,被巡夜的哨兵发现于营帐之外,上面只用淬毒的短匕钉着一行小字——“赠与卫庄大人,一份来自罗网的薄礼。”
此刻,这份“薄礼”正摊开在桌案上。
图上绘制的,正是墨家机关城外围的防御体系,详尽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三十六处明哨暗卡,巡逻弟子换防的精确时辰,甚至连几处看似寻常的山壁之后,实则隐藏着致命的连弩陷阱,都用朱砂清晰标注。
这已经不是一份情报。
这是一柄递到手中的、足以剖开墨家胸膛的利刃。
“这份图,你们怎么看?”
卫庄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冰,不带一丝情感。他并未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份图卷上,仿佛要将上面每一条线条都烙印进脑海。
营帐之内,除了他,还有流沙最核心的几位成员。
“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妖冶。
赤练袅袅娜娜地走上前,她身段婀娜,腰肢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每一步都摇曳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尖蔻丹殷红如血,轻轻划过图上标注的一处防御漏洞。
“还能怎么看?罗网那群见不得光的老鼠,这是怕我们抢了头功,又不敢亲自下场与盖聂为敌,便想借我们的手,去做掉他们的心头大患。”
她微微侧过头,美眸流转,看向卫庄那挺拔如剑的背影,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与信赖。
“卫庄大人,这恰恰说明,无论是罗网,还是帝国,都已经承认,只有您,才有资格成为盖聂的对手。这份情报,我们为何不用?”
她的话语,如同她本人一般,带着致命的诱惑力。她不关心情报的真假,她只关心,这是否能帮助卫庄更快地达成他的夙愿。
在赤练眼中,卫庄的意志,便是流沙唯一的方向。
然而,帐内另一道身影,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太巧了。”
白凤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营帐的阴影角落,他身形飘忽,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没有靠近桌案,只是远远地站着,声音清冷,如月下的寒泉。
“这份情报,过于详尽,也过于及时。就像是算准了我们正需要它,然后亲手送到了我们面前。”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不像是罗网的风格。罗网行事,阴狠毒辣,从不做这般为人嫁衣的蠢事。这更像是一个……刻意为之的陷阱。”
赤练闻言,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陷阱?白凤,你是不是太过谨慎了?就算这是陷阱,又能如何?难道凭墨家那些土鸡瓦狗,还能伤到卫庄大人分毫?”
“我并非怀疑大人的实力。”白凤的声音依旧平静,“我只是觉得,多一分谨慎,总没有坏处。尤其是,当我们面对的敌人是盖聂时。”
“盖聂”两个字一出,帐内的空气瞬间又凝重了几分。
卫庄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狭长的眼眸,锐利如鹰,扫过争执的赤练与白凤。
他没有去评判谁对谁错,而是伸出手,拿起了桌案上那柄天下闻名的凶剑——鲨齿。
剑身锯齿交错,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卫庄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帐内所有的异议。
他走到白凤面前,目光直视着这个自己最得力的手下。
“你说,这可能是陷阱。”
“是。”白凤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你说,罗网此举,不合常理。”
“是。”
卫庄点了点头,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度自负,又极度冰冷的笑容。
“可你唯独算错了一点。”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鲨齿那狰狞的剑刃。
“这天下,还没有我卫庄不敢闯的陷阱。”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再次落在那份堪舆图上。
“罗网也好,帝国也罢,他们想借我的刀杀人,可以。但他们必须明白,这柄刀,有它自己的意志。”
“这张图,七分真,三分假。”卫庄的声音,充满了洞悉一切的冷酷,“真的部分,与我们斥候探查到的几处关键点完全吻合,这说明送图之人,对机关城了如指掌。”
“而假的部分……”他冷笑一声,“无非是想将我们引向更深的泥潭,让我们与墨家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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