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趴在一处山脊的草丛后,嘴里叼着一根嚼烂的草梗。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冷的光,一动不动地观察着下方。
身边,一团一营的五百多名官兵如同山林里的石头,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各自位置,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每个士兵的呼吸都压得很低,心跳仿佛都与这片山林的脉动合为一体。
透过一具从鬼子军官手里缴获的日制炮队镜,山下那片被日军火力封锁的缓坡地带看得清清楚楚。
几十个虎头寨的民团成员,被两挺歪把子机枪的交叉火力死死压在一个小小的包围圈里,无法动弹。那两道火舌每一次吞吐,都带走一片泥土和碎石,也可能带走一条人命。
不时有沉闷的枪声响起,是三八大盖特有的声音,干脆致命。枪声过后,总会伴随着一两声被人死死压抑在喉咙里的叫声。
日军的步枪手在进行精准射击,像经验丰富的猎人,耐心地,一下一下地,收割着包围圈里已经暴露的猎物。
“狗娘养的东洋杂碎,打得还真他娘的准。”
李云龙放下炮队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低声的咒骂,牙齿咬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炮队镜的视野里,那个叫刘胜的年轻人,大腿上中了一枪,正靠在一棵大树后面。他撕下自己的一截衣袖,用尽力气勒住伤口,脸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很白,嘴唇因为失血和疼痛失去了颜色。
包围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日军的一个小队已从侧翼完成了迂回,正依托地形,借助夜色的掩护,小心地向前逼近。动作很标准,彼此之间的距离保持得很好,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精锐。
按照这个趋势,不出二十分钟,这几十个年轻人,就得被鬼子一个一个全部解决掉。连个囫囵尸首都留不下来。
“团长,时间差不多了。”
一团的教导员凑了过来,声音压得像蚊子叫,生怕惊动了山下的鬼子。
“鬼子那边好像要发起总攻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李云龙点了点头,吐掉嘴里已经毫无味道的草梗,脸上的神情变得专注起来。平日里的痞气和匪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食前的冷静。
直接发起强攻,那是蠢猪才会干的买卖。用自己的兵去换一群不听号令的民团,亏本。旅长把任务交给他,不是让他来拼命的,是让他来露脸的。
那不是救援,那是把自己的兵也填进去。
脑子里的念头很清楚,要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用最省力的方式,切开一道口子,把人囫囵个儿地捞出来。
“张大彪!”
李云龙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力道。
“有!”
一张大彪猫着腰,像只狸猫,几步就窜到了李云龙的身边。
“带上咱们营里枪法最好的那几个神枪手,分成三个狙击小组。看到鬼子外围那三个机枪点了没有?”
李云龙用手指了指远处山坡上三个断断续续闪烁的火光点,那是鬼子交叉火力的支撑点。
“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悄悄摸过去,找好位置。听我枪响,就把那几个机枪手跟副射手,全都给我一枪一个地废了!记住,别提前惊动了鬼子的大部队,我要的是一击致命!”
“是!”
张大彪没有多问一句,领了命令,对着身后几个如同鬼影般的身影一挥手,几个人贴着地面,像蛇一样滑行,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王根生!”
李云龙又喊了一声。
“到!”
一个精瘦的战士应声而出,他是营里的迫击炮排排长,摆弄那几门六零炮的本事,全团都找不出第二个。
“看到鬼子包围圈的东边那片山坳了吗?那里是鬼子的退路,也是他们兵力最薄弱的地方。”
李云龙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把咱们营所有的六零炮都给老子拉过去!再配上两挺重机枪!五分钟之后,不用请示,对着那片空地,把炮弹和子弹都给老子打光!”
“记住,动静要闹得越大越好!要让鬼子以为,咱们的主力部队,要从东边抄他们的后路!让他们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王根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云龙的意图,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营长,您就瞧好吧!我保证闹得跟天塌下来一样!让小鬼子以为是他们的天皇老子在天上放屁!”
“滚吧!少他娘的废话!”
李云龙一脚踹在王根生的屁股上。
命令一环扣一环地传达下去。
整个一营,这台在黑暗中沉默的战争机器,开始高效而无声地运转起来。每个士兵都清楚自己的任务,每个环节都衔接得天衣无缝。
五分钟后。
山下那个负责指挥的日军中尉,拔出指挥刀,准备下令发起最后总攻,将包围圈里的残兵彻底消灭。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夜空。这是李云龙的信号枪。
几乎就在枪响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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