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约翰拉贝的许可,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在拥挤而混乱的南京国际安全区内铺开。
王雷手下最精干的几名侦查员,化装成拉贝办公室新招募的文书助手,进入了安全区的档案室。
赵刚也亲自坐镇,协调整个排查工作。
这间由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图书馆临时改成的档案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张发霉和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
高高的书架之间,堆满了如山的文件箱,里面装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医生、护士、教士、工程师以及各种慈善机构志愿者的登记档案。
任务的艰巨性很快就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安全区内登记在册的各类外籍工作人员,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他们的档案资料堆积如山,而且很多人的信息并不完整,只有一张简单的登记照和国籍、姓名,连出生年月都没有。
要在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看似普通的面孔中,找出一个伪装起来的日本顶尖特务,无异于大海捞针。
档案室里的气氛压抑而焦灼。
翻动纸张的“沙沙”声,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让人心里无端地烦躁。
赵刚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脚下的烟头已经堆了一小堆。
他带来的几名侦查员,个个都是在刀尖上舔过血的好手,可面对这些枯燥的纸张,他们比面对一个联队的鬼子还要头疼。
一个叫猴子的年轻侦查员,是王雷手下最机灵的一个,此刻也揉着酸涩的眼睛,低声朝旁边的同伴抱怨。
“他娘的,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这帮洋鬼子长得都一个样,金毛的,红毛的,还有那眼珠子跟玻璃球似的,看了半天,我愣是分不清谁是谁。”
旁边的老兵张奎把一摞档案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压低了嗓门骂道。
“你小子就知足吧。好歹有瓦遮头,不用在外头吹冷风。旅长说了,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你小子要是敢偷懒,看我不把你的皮给扒了!”
猴子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我哪敢偷懒啊,张哥。我就是觉得,这法子也太笨了。几百号人,一张一张照片看过去,得看到猴年马月去?”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你说,那个叫井上雄彦的狗杂种,会不会压根就没登记?或者说,他用的照片是假的?那咱们不就白忙活了?”
赵刚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开口。
“不会。井上雄彦这种人,极度自负。他既然选择伪装成医生混进安全区,就一定会把全套戏都做足。一个没有档案的黑户,反而最容易引起怀疑。”
他掐灭了烟头,转过身,看着两个无精打采的部下,眼神严厉。
“我知道这活儿枯燥,熬人。可你们想想,咱们在南京城下,死了多少弟兄?想想那些被小鬼子屠杀的百姓!”
赵刚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个井上雄彦,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把他挖出来,就是给咱们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就算把眼珠子看瞎了,也得把这个王八蛋给我揪出来!”
“是!”
被赵刚这么一训,几个侦查员浑身一激灵,立马挺直了腰板,重新埋头到那堆能把人逼疯的档案里去。
与此同时,在安全区另一头的临时医院里,沈静正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白大褂,忙得脚不沾地。
这家由鼓楼医院的几位医生和护士临时搭建起来的医院,是整个安全区里最繁忙,也是最悲伤的地方。
医院的主楼是一栋西洋式的小楼,墙壁上爬满了常青藤,但在炮火的洗礼下,玻璃碎了大半,墙体上也留下了几处狰狞的弹痕。
院子里,临时搭建的帐篷一个挨着一个,里面躺满了伤员和生病的难民。
呻吟声、哭喊声和医生护士们急促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战争时期最真实的背景音。
药品和医疗器械极度短缺,一卷绷带要反复清洗消毒使用,一把手术刀要磨了又磨。
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拼尽全力,从死神手里抢夺着生命。
沈静不仅要负责救治伤员,还要协助难民进行身份登记,帮助那些在战火中失散的家庭寻找亲人。
她的嗓子已经沙哑,脸上带着深深的倦容,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而坚定。
“医生,求求你,帮我找找我的丈夫吧。”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如同核桃皮的老妇人,紧紧抓着沈静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和最后的希望。
她的丈夫在城南失陷时和她走散了,后来听逃出来的邻居说,好像被一个挂着红十字标志的医疗队救了,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沈静看着老人那双期盼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楚。
她放下手里正在清点的纱布,扶着老人在一张长凳上坐下,柔声安慰道。
“大娘,您别急,我帮您找。您还记得那个医疗队里的人长什么样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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