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将这座残破的城市,连同所有的罪恶与死亡,都笼罩了起来。
日军的阵地那边,静悄悄的。
但独立旅的战士们都知道,在那一片黑暗的废墟里,藏着无数双毒蛇般的眼睛。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夜的寂静。
独立旅阵地前沿,一个刚探出半个脑袋,想要加固工事的新兵,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像一截木桩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眉心处,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狗日的!”
旁边的老班长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想冲过去把人拖回来,可刚一动,几发子弹就“嗖嗖”地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在身后的墙壁上打出一串火星。
“都别动!是鬼子的冷枪!”
老班长死死地趴在地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日军的机枪火力点和狙击手,像一颗颗毒牙,死死地嵌在对面的建筑群里。
他们不时地打出一串点射,或者放一记冷枪,将独立旅的阵地完全封锁。
别说反击,就连修复工事,救治伤员,都成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压抑,愤怒,像瘟疫一样在阵地上蔓延。
指挥部里。
李逍遥通过一个潜望镜,冷冷地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旅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赵刚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
“弟兄们连头都抬不起来,太憋屈了!再这样下去,士气都要被打没了!”
李逍遥放下了潜望镜。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下达了命令。
“通讯员。”
“到!”
“通知狙击排,全体出动。”
“任务,自由猎杀。”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子森然的杀气。
“今晚,我要让鬼子,不敢在任何一个窗口露头。”
“是!”
命令,被迅速传达了下去。
十几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从独立旅的阵地里滑了出去。
他们没有走街道。
他们利用新开辟出来的墙洞,在废墟与建筑之间,无声地穿行。
每个人,都和这片黑暗,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王喜奎,侦察连的老兵,全旅最好的神枪手。
此刻,他正和他的观察手,趴在一栋被炸塌了一半的民房三楼。
他们身下,垫着一块破烂的棉絮,防止发出任何声响。
他们的射击孔,不是窗户,而是墙壁上一道被炮弹炸开的、不起眼的裂缝。
观察手举着望远镜,压低了声音,如同耳语。
“两点钟方向,百货大楼三楼,左数第二个窗口,重机枪。”
王喜奎没有说话。
他缓缓地移动着手里那杆加装了简易瞄准镜的步枪,眼睛凑到了瞄准镜后。
十字线里,一个鬼子的机枪手,正叼着烟,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得意。
王喜奎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个窗口,那个目标。
他想起了白天,那个倒在自己面前的新兵蛋子。
那孩子,才十七岁。
“在山上,我们打的是飞禽走兽。”
王喜奎在心里,对自己轻声说道。
“在这城里,我们猎的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这一枪,为了昨天死去的那个新兵蛋子。”
他的手指,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夜色中,显得并不起眼。
十字线里,那个鬼子机枪手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砸烂的西瓜,猛地爆开一团血雾。
他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火星闪烁了一下,熄灭了。
“干得漂亮!”观察手兴奋地攥紧了拳头。
“别吵吵,换地方。”
王喜奎的声音,冷得像枪管里的铁。
他拉着观察手,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顺着墙壁上的破洞,转移到了另一个房间。
刚才那一枪,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大致位置。
果然,他们刚离开,一挺歪把子机枪就朝着他们刚才的射击点,泼洒过来一串愤怒的子弹,打得砖石乱飞。
“狗日的,反应还挺快。”
观察手吐了口唾沫,唾沫里带着砖石的粉末。
猎杀,还在继续。
另一个方向,侦察连的另一个狙击小组,却遇到了麻烦。
他们的目标,是一个被沙袋加固过的重机枪火力点,只留了一个小小的射击孔,像一只独眼巨人的眼睛,不时地喷吐着火舌。
“排长,打不着。”
年轻的狙-击手有些急了。
“鬼子缩在沙袋后面,根本没机会。”
排长老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没有望远镜,只是用肉眼,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个时明时暗的火点。
他在等。
等一个机会。
突然,他旁边的一处废墟里,也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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