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海夜叉“奔波儿灞”的新岗位,在天庭最边缘的“万灵园”。此地远离三十三天的中心繁华,仙气稀薄,唯有些无需精心照料、自生自灭的低阶仙葩异草在此默默生长,算是个被遗忘的角落,专为安置那些年老力衰、或犯了无足轻重过失的仙吏所设。
当齐风雅和李长庚踏着略显荒芜的碎石小径找到他时,他正佝偻着布满褶皱的青灰色身躯,拿着一把凡铁般的普通玉锄,动作迟缓而机械地给一株叶片蜷曲的“醉云仙兰”松土。他的鳞片黯淡无光,龙角萎缩,周身弥漫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沉沉暮气,与这万灵园的衰败景象融为一体。
听到身后传来的、与园内寂寥格格不入的沉稳脚步声,奔波儿灞茫然地抬起头。浑浊的、仿佛蒙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油垢的眼珠,先是映出了李长庚的身影,他愣了一下。待目光触及齐风雅那身独特的绀青仙袍,尤其是对上她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映照出灵魂最深角落的判官之目时,他握着玉锄的、布满老茧和细微伤痕的手猛地一抖!
“哐当——”
玉锄脱手,砸在旁边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像是被无形的惊雷劈中,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强行扼住的抽气声,浑浊的眼中瞬间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惧填满,那恐惧如此浓烈,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他下意识地踉跄后退,枯瘦的脚后跟绊在低矮的花圃围栏上,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向后跌坐下去,溅起一小片尘土。
“奔……奔波儿灞,见……见过两位上仙。”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却因极度的恐惧而手脚发软,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最终只能瘫坐在地,将头颅深深埋下,几乎要抵到冰冷的泥土,声音干涩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李长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叹息,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而无害:“老丈不必惊慌,快请起。我二人乃绩效中心仙官,此行并非问罪,只为核实一些陈年旧事,关于你当年在东海巡海时的一些见闻。”他伸出手,想扶起老夜叉。
“东……东海?”听到这两个字,奔波儿灞身体剧烈一颤,非但没有借助李长庚的手起身,反而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如同受惊的穿山甲,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不……不……小老儿离开东海多年,当年之事,早已记不清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耳朵也背了,什么都记不清了……求上仙莫要再问,莫要再问了……”
他反复念叨着,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在苦苦哀求,又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拼命说服自己,隔绝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显露出内心正在经历的巨大煎熬。
齐风雅始终没有开口。她静静立于一旁,如同山巅孤松,任由老夜叉的恐惧如同汹涌的暗流般拍打过来,她自岿然不动。她的“判官目”早已运转到极致,清晰地“看”到,这老夜叉佝偻衰败的魂体深处,那缕不属于敖广、不属于任何已知仙神魔头的、奇异的恐惧烙印,正因为他们的到来和他们提及的“东海”,而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剧烈地沸腾、闪烁、冲撞!那是一种烙印在真灵本源上的、对某种超越理解范畴的恐怖存在的终极战栗,几乎要冲破他勉强维持的、脆弱的理智防线。
“老丈,”齐风雅终于开口,声音清冽,如同幽谷寒泉,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老夜叉语无伦次的哀求,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安抚力量,悄然抚平着他魂体因恐惧而产生的剧烈涟漪,“我们并非来追究你的责任,也非让你违背任何誓言。我们只想知晓,当年在渊寂海眼附近, beyond the routine waves and winds, what did you truly perceive? Not with your eyes, perhaps, but with your soul. What presence left such a… mark upon you?” (超越那寻常的风浪,你究竟感知到了什么?或许并非用你的眼睛,而是用你的灵魂。是怎样的存在,留下了如此……印记?)
她刻意放缓了语速,用词也带上了一丝古老而郑重的意味,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性的沟通。
“没有!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感受到!”奔波儿灞猛地摇头,花白的头发沾上了泥土,显得更加狼狈凄惨,声音因极度的抗拒而变得尖利,“那地方一向平静!就是……就是偶尔有点异常的能量涟漪,对!是海底灵脉自然波动!正常的!都是正常的!小老儿职责所在,只是例行巡逻,记录,上报……一切都符合规程!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没有!”
他的否认又快又急,逻辑混乱,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彻底否认,坚决撇清。仿佛慢上一瞬,承认一个字,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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