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更漏滴答,在死寂的室内敲打着心跳的节拍。
空气仿佛凝固的蜜蜡,包裹着交缠的躯体,滚烫、粘稠,令人窒息,却也奇异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恶意。
刘衍的名字、滔天的恨意、翻涌的权谋算计,都在这方寸之间被蒸腾的热度熔化了边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拓跋玉那句话:“不管你欲如何处置刘衍,玉儿都站在你这边!”。如同投入沸油的一滴冰泉,在白战胸腔深处激起猛烈而无声的炸响。
那奇异的冷静语调,像淬火的利刃,精准地破开了他因狂怒而凝结的硬壳,直刺最柔软的内核。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原本如同烧红的铁钳,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道,此刻却骤然僵硬。
勒紧的力道在瞬间卸去大半,但那双铁臂并未松开,反而以一种近乎虔诚的、不容挣脱的稳固,将她更深地、更紧地向怀中镶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沉重如拉动风箱,滚烫的鼻息灼烧着她的额发和敏感的耳廓。
没有立刻的回应。只有死一般的沉默在蔓延,沉重得压弯了烛台上跳跃的火焰。
拓跋玉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内部的震动,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轰鸣。
她的指尖依旧蜷曲在他被汗水浸透的襟口,力道未松,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感受着他肌肉的每一次紧绷与痉挛。
她能“听”到他血脉中奔涌的浪涛,那里面有惊愕,有无法置信,更有一种被穿透重重铠甲后、猝不及防暴露在阳光下的震颤。
时间在粘稠的空气中缓慢流淌。终于,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从他喉咙深处滚了出来,像负伤的猛兽在暗夜中的呜咽。
紧接着,是他低沉嘶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嗓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砂砾中艰难磨砺而出:“玉儿……”
仅仅两个字,承载的重量却压垮了千言万语。
那声音里蕴藏的复杂情感如同岩浆般翻滚:是难以置信的震动,是深不见底的疲惫,是终于寻获一处可供停泊港湾的软弱。
更在那脆弱之下,涌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上位者本能的、冰冷的审视——这份支持,这份信任,究竟几分出于真心,几分又源于她拓跋氏的政治考量?
刘衍……那个名字如同毒刺,即使在此刻也无法完全拔除。这份“站在你这边”,是真心的交付,还是更高明的权术棋局?
拓跋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声音里那丝极其微弱却尖锐的异样。
攀附着他肩背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指甲几乎要隔着薄薄的寝衣陷入他的皮肉。
她抬起头,那双在情潮氤氲中依旧保持着惊人清明的眸子,直直地望进白战深不见底的眼瞳深处。
她的目光不闪不避,带着一种坦荡的锐利,仿佛要穿透他所有疑虑的迷雾。
“夫君不信玉儿?”她的声音依旧低柔,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块,清晰地打破了沉寂。
她没有质问,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理解与倔强的悲哀。
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身处权力漩涡中心养成的多疑,了解他刚极易折背后的伤痕累累。
这句反问,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白战心底隐秘的角落。
他箍着她的手臂猛地又收紧了一下,随即像是怕真的弄疼她般,稍稍松弛了力道。
他低下头,额头重重抵在她的额上,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融。
“信?”他重复着这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在这座吃人的京城里,‘信’字太重,重得能把人碾碎。”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骇人的血色风暴,却又在那风暴中心,沉淀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渴望,“可玉儿……本王……我……我此刻只想信你!”
那一声“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本王”,而是褪去了所有身份枷锁的、一个男人最赤诚的剖白。
话音未落,他箍在她腰后的那只手骤然上移,宽大滚烫的手掌猛地扣住了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的头压向自己。
不再是之前的狂暴侵夺,这是一个炽热到足以焚毁一切疑虑的吻,带着孤注一掷的确认与绝望般的索取。
他仿佛要通过唇齿的交融,通过这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去汲取她话语中的力量,去验证她誓言的真实。
拓跋玉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随即温顺地、甚至是热烈地回应。
她松开抓着他襟口的手,双臂如藤蔓般紧紧缠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指尖深深嵌入他坚实的背肌。
在这场灵魂的对话与慰藉中,她用自己的柔软包裹着他的刚硬,用自己的坚定回应着他的动摇。
她清晰地品尝到他唇齿间残留的、属于权力争斗的铁锈味和一丝血腥气,也感受到那份深埋在暴戾下的、如熔岩般滚烫的渴望——渴望被理解,渴望被毫无保留地支持,渴望一个可以卸下千斤重担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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