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战霍然起身,甚至顾不得穿上鞋履,赤着的双足直接踩在冰凉细腻的羊绒地毯上,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神智更清醒了几分。
他大步走到内室通往更外间隔扇之处,对着外面沉声喝道,声音里蕴含着雷霆将至前的压抑风暴,以及不容置疑的威压:
“来人!王妃醒了,速去厨房取安胎药来!”
那“速”字咬得极重,隐隐的怒意如同寒冰下的暗流,让整个内室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这怒意,是对侍女可能的怠慢?是对这无情病痛的狂躁?是对这命运无常、竟在此时刻予他如此重击的滔天狂怒!
话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刺破内室死寂的空气。几乎在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隔扇外便传来一阵仓促而压抑的衣裙窸窣与脚步声。
紧接着是浮春带着颤音的应答:“是!奴婢领命!”脚步声旋即如离弦之箭般奔向厨房方向。
白战根本无暇关注外界的反应。命令既出,他便猛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阵裹挟着怒意与寒意的风,重新扑回榻边。
那冰凉的地毯触感仿佛还黏在脚底,却丝毫冷却不了他心头的焦灼之火。
榻上,拓跋玉依旧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晦暗的光线下投下脆弱的阴影,苍白的面容如同一碰即碎的薄胎瓷。
方才那短暂的苏醒,耗尽了她的气力,此刻又陷入昏沉的迷离之中。
白战的心猛地一沉,方才强压着的恐慌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单膝半跪在柔软的绒毯上,赤足几乎陷入其中,小心翼翼地避开被衾,大手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极轻、极缓地覆上玉儿微凉的手背。
掌心传来那微弱的脉搏跳动,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玉儿…” 他低唤,声音嘶哑得厉害,蕴满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仿佛要将她从那无边的混沌中唤回。
“撑着…药马上就来…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带着血与火的重量,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内室重新陷入一种更深的死寂,只有夜明珠仅剩的一缕幽光也被墨色彻底吞噬。
烛火尚未点燃,黑暗如实质的潮水,自四面八方悄然漫涌上来。
无声地包裹着命悬一线的拓跋玉,以及那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
白战维持着俯身的姿态,像一座沉默的山岳,守着他世界中最易碎也最珍贵的宝藏。
只有紧抿的唇线和眼中翻腾的暗涌,泄露着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心绪。
他在等,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轮回,等待着那碗维系着生命的药汤破开这浓稠的黑暗。
“吱呀——”
门扉被怯生生推开,浮春低垂着头,乌木托盘在手中微颤。
羊脂玉碗盛满棕褐色药汁,蒸腾的苦气如无形触手,瞬间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拓跋玉似被这气味惊扰,长睫如蝶翅般轻颤,苍白唇瓣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低吟。
白战眸光如鹰隼攫住这一幕,方才强压的恐慌化作烈火,她的苏醒如此脆弱,恍若晨露遇阳即散。
浮春足尖刚触地毯,白战已如猎豹般自榻边起身。他未着鞋履,赤足踏过冰冷毯面留下浅痕,高大身躯裹挟寒风掠至浮春身前。
“搁下。”二字如冰刃,浮春手一抖,玉碗轻碰发出清泠脆响。
苦涩更浓,拓跋玉眉头紧锁如揉皱的宣纸,下意识将脸埋向枕衾深处。
白战唇角微勾,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的玉儿,连病中都这般倔强如幼兽。
他不急催促,只以目光示意浮春退至屏风后。自己则俯身取盏,指尖触到温热水汽。
药汁在玉碗中晃荡,映出他眉宇间深壑,这碗汤承载的不仅是安胎之效,更是他从无常手中夺回挚爱的砝码。
含一口药汁入口,苦味如荆棘刺穿舌苔,他却面不改色,转身迈向软榻。
拓跋玉似有预感,裹着锦衾往里蜷缩,鸦青长发散落枕畔如泼墨。
白战右掌探入她颈后发丝,掌心温热贴着她冰凉的肌肤;左手则轻捏她下颌,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
“玉儿,张嘴。”沙哑低语如咒,她睫羽急颤,齿关紧咬如蚌壳。
他不再多言,俯首封住她唇,药液渡入时,她喉间溢出呜咽,双手本能地抵住他胸膛捶打,力道却虚软如柳絮。
白战巍然不动,铁臂环住她腰肢,如攻城掠地般撬开她齿关。苦涩在二人唇齿间弥漫开来,拓跋玉眼角渗出泪珠,滑入鬓发如碎钻。
一口,两口……每一渡药,他都以舌抵她上颚,逼她咽下才稍离。她捶打渐弱,喘息如丝,待最后一滴药入喉,他忽地松开钳制。
拓跋玉如蒙大赦,急咳着侧身欲呕,白战却已取过蜜盏。
“乖,还有这个。”蜜水清甜如甘泉,他再渡入时,她挣扎骤停,喉间发出小猫般的吞咽声,原来他的玉儿嗜甜如稚子。
蜜汁沿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她雪白寝衣,洇开一小片深色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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