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俞春花刻薄的话语像一层冰冷的雾,笼罩在方英心头。就在这时,一直静静听着的大伯母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春花,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大伯母靠在床头,目光落在俞春花身上,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方英是女儿,是你十月怀胎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宝贝疙瘩,不是什么外人,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夸夸她,非要这么贬损她呢?”
俞春花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大伯母会突然替方英说话,皱着眉反驳道:“我这不是贬损她,我是为她好!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能不着急吗?”
“为她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大伯母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你自己想想,一天天的,张口闭口全是说方英的不好,左一句没学历,右一句身材差,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方英是你仇人呢,哪里像母女俩该有的样子?”
俞春花被说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大伯母继续的话打断:“我看着方英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性子安安静静的,甚至有些自卑,这里面多半有你的原因。你总是不分场合地数落她,把她的自尊心踩在脚底下,时间长了,她哪里还敢在你面前多说一句话,哪里还敢自信起来?”
这番话像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打开了方英心底尘封已久的委屈。她坐在一旁,垂着眼帘,指尖微微颤抖,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看穿了她沉默背后的原因,终于有人理解了她隐藏在安静下的自卑。
大伯母看着俞春花沉默的样子,语气渐渐放缓,却依旧带着恳切:“你总说让她随便找个人嫁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方英真听了你的话,随便找个不喜欢的人凑活过一辈子,将来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吵吵闹闹不得安宁,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方英,语气温柔得像春日的暖阳:“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将就,更不能随便。方英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节奏,让她自己慢慢来,顺其自然就好,你别总是把自己的焦虑强加在她身上。”
俞春花的脸色渐渐有些难看,却依旧嘴硬:“我还不是怕她将来嫁不出去,老了没人照顾!”
“怕她嫁不出去,你就更该多鼓励她,而不是一味地否定她。”大伯母轻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俞春花脖子上那条闪着光的金项链上,“再说了,你总说方英不好,可你脖子上这条金项链,不是方英去年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买的吗?要是方英真像你说的那么不懂事,不孝顺,她怎么会想着给你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俞春花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眼神有些闪躲,语气生硬地说道:“那是她应该做的!我养她这么大,供她吃供她穿,她给我买条项链怎么了,这本来就是她该回报我的!”
“回报?”大伯母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什么回报?你当初生下她,是未经她允许就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从你决定生下她的那一刻起,你作为母亲,就有责任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照顾她、爱护她,而不是把‘回报’挂在嘴边,把养育之恩当成索要的筹码。”
“养育孩子从来都不是一场交易,不是你付出了多少,就一定要从她身上得到多少回报。你给她生命,她陪你变老,这份亲情,本就该是相互温暖,而不是相互计较。”大伯母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句句都落在人心上,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方英的心底。
方英坐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大伯母。此刻的大伯母,脸上带着人母的柔和,眼神里满是善意与理解,每一句话都在为她辩解,每一个字都在维护她的尊严。长这么大,她从未从母亲口中听到过这样温暖的话,从未有人如此坚定地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方英的心里竟生出一个荒唐却又无比真切的念头——她多么希望,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大伯母啊。如果母亲能像大伯母这样,多一点理解,多一点鼓励,多一点温柔,那她的童年,她的成长,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她会不会也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自信开朗,敢爱敢恨,不用在沉默和自卑里苦苦挣扎?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像一颗种子,悄悄在她心底扎了根。她吸了吸鼻子,悄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头看向大伯母,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是长久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带着暖意的笑容。
俞春花坐在一旁,被大伯母说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病房里的空气渐渐缓和下来,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三人身上,带着一种久违的温馨与平和。方英知道,大伯母的话或许不能立刻改变母亲的想法,但至少,在这一刻,她不再是孤单一人,她的委屈有人看见,她的难过有人理解,这份温暖,足以支撑她抵挡往后无数个被母亲数落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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