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阳光,把“方糖小筑”蛋糕店的玻璃门擦得透亮。方英踮脚将“今日暂停营业”的木质牌挂上门把手,指尖还沾着昨夜烤蛋糕残留的黄油香气。这是她开这家小店的第四年,橱窗里的马卡龙模具永远摆得整齐,冷藏柜里的淡奶油永远新鲜,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愿意为了一场奔赴,暂时关掉满屋的甜。
转身回到操作间旁的休息室,她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个烫金礼盒,里面躺着一条杏色的法式连衣裙。领口处绣着细小的奶油色玫瑰,裙摆垂坠感极好,走动时会像融化的芝士般轻轻晃动。这是她上个月在婚纱店旁的小众设计师店买的,当时只是觉得“或许有一天会用上”,却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她对着镜子穿上裙子,手指下意识抚过腰间的系带,忽然瞥见镜中自己眼下的乌青——最近总在夜里琢磨新的蛋糕配方,又忍不住反复确认和他约定的时间,睡眠早被拆解得支离破碎。
犹豫了三分钟,方英抓起米色的帆布包,快步走向街角那家她路过无数次却从未踏入的“时光美妆”。推开玻璃门的瞬间,风铃叮当作响,空气中混合着蜜桃味的护手霜与玫瑰精油的香气,和她店里的奶油香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觉得温柔。
“您好呀,请问想打造什么样的妆容?”化妆师林姐迎上来,目光落在她的裙子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从业多年,一眼就能看出客人身上那种“为重要的人精心准备”的雀跃。
方英的耳尖悄悄发烫,她抬手轻轻按了按眼下:“我……我想遮住黑眼圈,再让脸色看起来有气色一点就好。”她从不化妆,平日里最多涂个无色唇膏,此刻面对化妆台上琳琅满目的刷子和粉底液,竟有些手足无措。
林姐拿起遮瑕膏在她手背上试了试色号,动作轻柔得像在给蛋糕抹奶油:“我懂啦,是要去见男朋友吧?”
这句话像一颗草莓味的糖球,猝不及防地砸进方英心里,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嗯,是。”
“那可得好好拾掇拾掇!”林姐笑着拉她坐在化妆镜前,拿起卷发棒在她发梢比了比,“这条裙子特别适合搭配温柔的羊毛卷,会显得发量多,也更衬你的气质,要不要试试?”
方英看着镜中自己清汤寡水的直发,又想起他上次说“你笑起来的时候,头发会跟着晃,很可爱”,心跳忽然快了半拍。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些:“好。”
当卷发棒的温度缓缓裹住发丝,发出轻微的“滋啦”声时,方英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定型喷雾淡淡的茉莉香。她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他时,他站在她的蛋糕店前,指着橱窗里的提拉米苏说“我想要一个,打包”,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糖霜。而现在,她正为了见他,把自己收拾成最美好的样子,就像把一块普通的戚风蛋糕,精心抹上奶油,缀上新鲜的草莓。
化妆镜里的自己还带着几分陌生,方英指尖轻轻碰了碰脸颊上淡淡的腮红,转身提着保温袋快步走出美妆店。保温袋里装着她凌晨五点起来烤的黑森林蛋糕,是舒文相以前最爱的味道,夹层里还藏着一张她写了又改的纸条。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羊毛卷的发梢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可她的手心却一直在冒汗。
监狱的大门肃穆地立在路的尽头,灰色的墙面上爬着几株枯萎的藤蔓,门口的石狮子沉默地守着时光的缺口。方英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站定,时不时抬手整理一下裙摆,又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出狱时间还有十分钟,可她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吱呀”一声,监狱的大门缓缓打开,几个穿着灰色囚服的人陆续走了出来。方英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踮起脚尖,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索。当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她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舒文相比五年前瘦了很多,原本乌黑的头发里掺了几根银丝,下巴上蓄着凌乱的胡茬,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肩膀微微佝偻着,再也不是那个会笑着揉她头发的阳光少年。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风卷起秋叶地在监狱灰色的围墙下打了个旋。方英攥着保温袋的手指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五年里无数次被拒绝的画面,此刻像潮水般涌来。
她还记得第一次来探视时,手里攥着刚烤好的蛋挞,隔着厚厚的玻璃,却只等到狱警一句“舒文相拒绝见您”;记得冬天冒着雪来,冻得鼻尖通红,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记得去年他生日,她在监狱外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天,把写满祝福的信塞进信箱,却从未收到过回音。可她从未放弃,总觉得只要等下去,总有一天能亲口告诉他,她还在等他,蛋糕店也还在等他。
此刻,那个她等了五年的人就在不远处,可他的背影却比记忆里任何一次拒绝都要冰冷。方英看着舒文相凌乱的胡茬下,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以前为了保护她,和小混混打架留下的。那时候他笑着说“以后我会一直保护你”,可现在,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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