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站的LED屏幕亮得刺眼,滚动着密密麻麻的车次信息。方英攥着那张还带着体温的高铁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票面上的目的地是南方的一座小城,那里有她就读的烘焙学校,也有她暂时能躲开家庭纷争的角落。
距离发车还有二十分钟,候车大厅里人声鼎沸,拖着行李箱的旅人、抱着孩子的夫妻、背着双肩包的学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可这些热闹,却像隔着一层玻璃,与方英无关。她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将脸埋进膝盖,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检票了检票了,G1375次列车开始检票了!”广播里传来检票员的声音,方英猛地抬起头,眼圈红肿得像核桃。她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抓起放在脚边的帆布包,跟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高铁车厢里灯火通明,座椅整齐地排列着。方英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她坐下后,把帆布包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救命稻草。列车缓缓开动,窗外的景物一点点向后倒退,路灯、树木、房屋,最后都变成了模糊的光影。
夜色越来越浓,车窗外彻底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偶尔掠过的站台灯光,能短暂照亮方英的脸。车厢里的乘客大多昏昏欲睡,只有少数人还在低声交谈。方英靠在车窗上,冰凉的玻璃贴着脸颊,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可一闭上眼睛,父亲那句沙哑的“爸尽力”,还有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佝偻的背影,就会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紧接着,是自己冲出门时的决绝,是父亲伸在半空却没能拉住她的手。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帆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和母亲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消息是母亲半小时前发来的:“英英,到学校了给妈说一声,钱妈给你转过去了,别委屈自己。”下面跟着一笔两千元的转账记录。
方英盯着那条转账记录,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点接收。她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里,重新看向窗外的黑暗。漆黑的夜里,只有高铁行驶的“轰隆”声在耳边回荡,还有方英一个人,在默默流泪。
她不是不缺钱,烘焙学校的材料费、生活费,每一笔都压得她喘不过气。可她一想到家里的情况,想到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想到父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就怎么也不忍心收下那笔钱。她怕自己一旦收下,就真的成了父亲口中“薅羊毛”的人,成了那个需要靠家里才能活下去的“工具人”。
列车在夜色中疾驰,载着方英的委屈、迷茫和一点点倔强,朝着远方驶去。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真的想办法凑齐那二十万学费,更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怎样。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至少现在不能。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方英没有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和母亲的聊天界面里,除了母亲偶尔发来的关心消息,就只剩下一笔笔转账记录。从最初的两千元,到后来的一千元、五百元,母亲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女儿的愧疚和牵挂。可方英,一分钱都没有收。
这一个月里,方英的生活过得异常充实。每天早上六点,她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后,就直奔学校的烘焙教室。和面、揉团、发酵、烘烤、裱花,每一个步骤,她都学得格外认真。面粉沾满了她的袖口,奶油蹭到了她的脸颊,可她毫不在意,脸上总是带着专注的神情。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会随便吃点面包和牛奶,然后就去学校附近的一家蛋糕店兼职。这家蛋糕店的老板是个和蔼的阿姨,知道方英的情况后,不仅给她开了不低的时薪,还经常教她一些独家的烘焙技巧。
“英英,你看这个戚风蛋糕,蛋清打发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温度,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老板一边示范,一边耐心地讲解,“你很有天赋,好好学,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蛋糕师。”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方英心里都会暖暖的。在这里,没有人逼她学汉语言文学,没有人跟她说“喜欢不能当饭吃”,大家都认可她的梦想,鼓励她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这种被理解、被认可的感觉,让她觉得无比踏实。
晚上下班后,方英会回到自己宿舍里里。宿舍很小,只有十几平米,里面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简易的衣柜。但她把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上还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给这个简陋的空间增添了一丝生机。
她会坐在桌子前,回顾白天学到的烘焙知识,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录下每一个要点。有时候,她也会自己尝试做一些小甜品,比如曲奇饼干、马卡龙。虽然偶尔会失败,烤出来的饼干要么太硬要么太甜,但她从不气馁,每次都会总结经验,下次做得更好。
偶尔,舒文相也会来看看她。
舒文相是方英的高中同学,现在在邻近的城市上大学。高中的时候,他就知道方英喜欢做蛋糕,也知道她家里不支持。所以,当他听说方英毅然退学,去读烘焙学校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很佩服她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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