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甜香,穿过高三(2)班敞开的窗户,却吹不散教室里凝滞的空气。王明广将教案重重拍在讲台上时,粉笔灰在阳光里惊惶地跳跃,前排同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张萌,你给我站起来。”班主任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钢针,直直扎向教室后排。正将橡皮屑撒在方英头发上的张萌猛地一哆嗦,捏着橡皮的手僵在半空。方英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能清晰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同情,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这不是张萌第一次欺负她了。从发现自己的腋下有异味起,因为她总是很少说话,因为她没有父母为自己讨回公道,因为她每次被捉弄时只会沉默地忍下来,她就成了班里默认的“软柿子”。课桌里被塞进过死蟑螂,作业本上被画满丑态百出的小人,就连她攒了很久钱买的英语词典,也被张萌带人扔进了厕所。
“老师,我没干什么啊。”张萌梗着脖子辩解,脚却在课桌下悄悄踢向方英的凳子。
“没干什么?”王明广冷笑一声,快步走到后排,一把掀开方英的课本。书页间散落着五颜六色的橡皮屑,封面上还粘着半块嚼过的口香糖。他转头看向张萌,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你觉得把口香糖粘在同学书上很好玩?还是说,看着她不敢反抗的样子,很有成就感?”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窗外的蝉鸣都仿佛弱了几分。张萌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指紧张地抠着衣角。王明广环视全班,声音陡然提高:“你们都看着呢!看着同学被欺负,没人站出来说一句话!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他的目光落在方英身上,语气稍稍缓和:“方英,以后有人再欺负你,直接来找我。记住,忍气吞声换不来尊重。”
那天之后,张萌果然没再找过方英的麻烦。不仅如此,班里其他同学看她的眼神也变了,虽然依旧没什么人主动和她说话,但至少那些恶意的捉弄消失了。方英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她知道,高考是唯一能离舒文相更近一点的机会。
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成了她的“小天地”。每天天不亮,她就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去教室,借着走廊里的路灯背书;午休时,别的同学趴在桌上睡觉,她啃着从食堂里面带来的冷馒头,争分夺秒地刷题;晚自习结束后,她会在教室里多待半个小时,直到管理员来催才离开。
日子像指间的沙,在一张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和一页页翻旧的课本间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六月七日清晨,方英特意穿上了一件新洗的蓝白校服,她揣着准考证和身份证,走出狭窄的出租屋。宿管阿姨在楼下浇花,笑着对她说:“方英,加油啊,考个好大学!”
方英腼腆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阿姨”。这是她在这所学校里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考场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方英深吸一口气,打开试卷。看着那些熟悉的题目,她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语文作文题目是“温暖”,她握着笔,脑海里闪过房东太太的笑容,闪过王明广老师维护她时的背影,最后落在了小时候奶奶给她织的那件红色毛衣上。她低着头,飞快地写着,眼泪不知不觉湿润了眼眶。
两天的高考很快结束了。当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铃声响起时,方英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出考场,外面挤满了等待的家长,他们拿着矿泉水和纸巾,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孩子。方英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转身走向学校。
宿舍里已经空了大半,同学们都被家长接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开始收拾行李。行李箱是母亲年轻的时候买的,轮子早就不太灵活了,拉起来总是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她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放进去,把用过的课本和资料捆成一摞,又把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装进一个巨大的手提袋里。
收拾完东西,宿舍里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床和一张桌子。方英环顾四周,心里有些酸涩。在这里待了一年,虽然充满了艰辛和委屈,但也留下了一些难忘的回忆。她锁上宿舍门,拉着行李箱,提着沉重的手提袋,慢慢走出了学校大门。
她没有给父母打电话,因为她知道,就算打了,他们也不会来接她。以前每次放假,她满怀期待地给他们打电话,得到的总是“忙着呢,你自己回来吧”这样的回答。久而久之,她就不再抱有期望了。
走到半路,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方英下意识地把手提袋抱在怀里,想保护里面的书本和生活用品。她拉着行李箱,在雨里快步走着,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没有手撑伞。身上剩下的生活费只有几十块钱,那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她只能任由雨水淋在身上,脚步却没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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