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已经带上了几分秋老虎的燥意,方英趴在书桌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暑假补习的时间表。明天一早就要去邻市住校补习,算下来要整整一个月见不到爸妈,胸腔里像塞了团温温的棉花,说不出的闷。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刚过,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断断续续的声响,是妈妈俞春花在准备午饭。
“英子,爸中午值班不回来吃饭啊!”爸爸方梁的声音从玄关传来,伴随着钥匙碰撞的轻响。他穿着藏蓝色的工装外套,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磨得发亮的旧手表——还是方英中考那年,他用半个月奖金买的。方英应了一声,看着爸爸带上门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以前总嫌妈妈煮的面条淡,每次都要偷偷加半勺辣椒油,可真要分开这么久,反倒惦记起那碗飘着葱花的清汤面了。她站起身,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像是要抓住点什么。
俞春花正系着蓝布围裙剥蒜,见方英进来,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案板上摆着刚洗好的青菜,旁边是一捆透着水嫩的细面,明摆着是打算做面条。“妈,今天中午我来煮吧。”方英伸手去解妈妈腰间的围裙,指尖触到布料上的温热,那是常年围着灶台焐出来的温度。围裙角上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是去年妈妈生日时,方英跟着视频学了半个月才绣成的。
俞春花挑眉打量着她,嘴角勾起抹带点戏谑的笑:“哟哟哟,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家大小姐竟然主动要煮饭了?”她放下手里的蒜瓣,手背在围裙上蹭了蹭,眼里的惊讶藏不住。方英从小被方梁宠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厨房的门都少进,更别说开火做饭了。上次她想给加班晚归的爸爸煮碗泡面,结果把水壶烧得冒了黑烟,最后还是方梁笑着收拾的烂摊子。
“妈!”方英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我就是煮碗面条而已,简单得很。您出去坐着看电视,等吃就行。”她把妈妈往厨房外推,自己拿起锅铲比划了两下,又觉得不太对,赶紧换成汤勺,闹出的动静让俞春花忍不住笑出了声。
“行,那我就等着尝我们方英的手艺。”俞春花走到厨房门口,又转过身,眉头轻轻蹙着,语气认真了些,“对了,我吃不了辣,你可别放辣椒啊。前阵子体检,医生说,一点辣都沾不得。”
“知道啦!”方英头也没回,正踮着脚够橱柜里的汤锅——那口锅是爸爸跑了三个市场才买到的加厚款,说这样煮汤不容易糊。声音被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盖得有点虚。
厨房瞬间成了方英的主场。她先往锅里接了半锅水,开火的时候手忙脚乱地找打火机,差点把旁边的洗洁精碰倒。等水咕嘟咕嘟冒泡,她抓起一把细面抖着放进去,面条在沸水里打着旋,像一群调皮的小鱼。接着又洗了把青菜,撕成小段扔进锅里,绿色的菜叶浮在水面上,看着倒有几分像样。
这时她瞥见案板边放着半个红彩椒,是昨天爸爸买的,说要做彩椒炒肉给她补补,结果临时接到值班通知没来得及做。方英想了想,妈妈总说她做的菜颜色单调,要是放点彩椒,红的绿的搭配着,肯定好看。她拿起菜刀,小心翼翼地把彩椒切成小丁,怕切到手,动作慢得像蜗牛爬。切好的彩椒丁亮晶晶的,看着就喜人,她毫不犹豫地全撒进了锅里。
没一会儿,面条就煮好了。方英找了个最大的白瓷碗——那是爸爸特意买的,说“我们英子是大姑娘了,得用大点的碗才够吃”——先把面条捞进去,再铺上青菜,最后把彩椒丁撒在最上面,又舀了两勺面汤浇进去。热气腾地冒起来,模糊了她的眼镜片,碗里红的绿的白的,确实比平时妈妈做的花哨多了。她满意地端着碗往客厅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妈,快来尝尝!”方英把碗往茶几上一放,献宝似的等着夸奖。茶几上还放着爸爸昨天带回来的葡萄,用清水洗得干干净净,颗颗饱满。
俞春花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那是给方英织的秋款外套,藏青色的线,和爸爸的工装一个颜色。听到声音抬起头,目光落到碗里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放下手里的毛线针,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像是被乌云罩住了。
方英还没察觉,伸手去拉妈妈的胳膊:“妈,趁热吃啊,我特意放了彩椒,好看吧?爸昨天买的,可新鲜了。”
“方英,”俞春花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带着股压不住的火气,“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啊?”方英愣了一下,眼镜滑到了鼻尖上,她扶了扶眼镜,茫然地看着妈妈,“怎么了啊?”
“我说我吃不了辣,”俞春花指着碗里的红彩椒,声音拔高了不少,“你还往里面放辣椒?你是故意的还是听不懂人话?你爸不在家,你就这么气我?”
“妈!这不是辣椒啊!”方英急忙解释,手都有点抖了,“这是彩椒,甜的,一点都不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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