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简单拍了拍舒文相的肩膀,低声安慰了几句“别怕,后续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们”,便押着还在挣扎叫骂的张平莉离开了。随着房门关上,屋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乱气息。
舒文相靠在墙上,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眼泪渐渐止住了,只是眼眶依旧红肿。他低头看向还抱着自己的方英,目光无意间扫过她的脚踝——浅色的袜子上,一片刺目的血迹正慢慢晕开。
“你受伤了?”舒文相的心猛地一紧,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方英打横抱起,动作虽然有些生涩,却异常稳当。方英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微微发烫:“我没事,就是刚才跑丢了拖鞋……”
“别动。”舒文相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相对整洁的沙发上放下。随后他立刻转身,在满地的废墟中蹲下身,扒开散落的杂物,焦急地寻找着那个被压在书本下的医药箱,指尖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
舒文相终于在一堆碎纸下摸到了医药箱的硬壳边缘,他连忙抽出来,拍掉上面的灰尘,快步走到沙发边蹲下。打开箱子,他翻出碘伏、棉签和创可贴,动作有些笨拙却格外认真。先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拭方英脚踝的伤口,看到她微微蹙眉的样子,力道放得更轻了:“有点疼,忍一下。”
方英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神情,犹豫了片刻,轻声开口:“舒文相,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不太对,毕竟她是你妈妈……但我还是想说,我真的希望她再也不要回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真切的担忧。
舒文相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用棉签清理伤口,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压抑多年的疲惫:“我也希望。我恨透了她。”
“为什么?”方英轻声问,她知道舒文相的家庭不和睦,却没想到他对母亲的恨意这么深。
舒文相的指尖微微收紧,棉签在伤口边缘停住,声音低哑地开口:“她从来就没有管过我。从我记事起,她每天只知道喝酒、赌博,家里永远乱糟糟的,她心情不好就对我发脾气,有时候输了钱,还会把气撒在我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回忆那些不愿触碰的过往:“我七岁那年,她在外面有了外遇对象。可巧的是,那段时间她怀上了我妹。我爸妈为了这事吵得天翻地覆,却迟迟没离婚。”
“那时候她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每天用尽一切办法想流产,偷偷喝凉药、故意摔东西,好几次都差点出事,全被我爸死死拦下了。”舒文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直到后来她自己想明白了,这个孩子是她外遇对象的,生下来说不定能靠孩子要钱,才终于乖乖把我妹妹生了下来。”
“结果呢?苍天有眼。”他自嘲地笑了笑,眼底却满是悲凉,“那个外遇对象知道她生了孩子,直接卷着钱跑了,把她们母女俩丢下了。从那以后,她更疯了,每天抱着酒瓶灌自己,赌得也更凶了。”
“我十岁那年,他们终于离了婚。我跟了她,她把我妹扔在我爷爷家。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今天她突然闯进来要钱。”说完这些,舒文相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将最后一片创可贴轻轻贴在方英的伤口上,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昏黄的台灯在桌角投下暖融融的光晕,舒文相低沉的嗓音刚落下最后一个字,空气里便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方英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方才听来的那些辗转漂泊、无人依靠的片段,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等她猛地抬起头时,才发现温热的泪已经顺着脸颊滑到了下巴。
舒文相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动作比思绪更快——他伸出手,指腹带着常年干活的薄茧,轻轻拭过她眼下的泪痕。那触感很轻,却像电流似的让方英浑身一僵。
“怎么,可怜我?”他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泪液的温度,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自嘲,嘴角却没勾起往常那抹玩世不恭的笑。
方英连忙摇头,泪水却掉得更凶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没有……我就是觉得,小小的你怎么能经历这么多啊。”她想起他说过小时候在雨夜独自蜷缩在屋檐下,那些她连想象都觉得酸涩的日子,他却真真切切地熬了过来。
“小小的你”——这五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舒文相心里漾开层层涟漪。十八多年来,他听过同情的叹息,见过怜悯的目光,却第一次有人用这样柔软的语气,把他那些沉重的过往轻轻托住,不是居高临下的可怜,而是带着疼惜的心疼。他喉结动了动,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连忙别开视线看向窗外。
“你要帮我保守秘密。”他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重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家丑不外扬,这些事……别让其他人知道。”
方英立刻挺直脊背,用力点了点头,眼里的泪还没干,却亮得惊人:“会的!我保证!”她看着舒文相微垂的眼睑,忽然觉得方才那个故作坚强的背影,此刻也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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