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彻底散尽时,百草堂的青石板地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竹架上的艾草叶片凝着的露珠早已蒸发,只留下一层细密的白霜状绒毛,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林墨站在治疗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陈艾的醇厚、薄荷的清凉和金银花的甜香,让他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绪渐渐平复。
昨天为周明和吴磊辨证后,他心里虽然有了施治思路,但毕竟是第一次独立运用“补泻异法”治疗同症异病的患者,难免有些底气不足。赵铁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早便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盒来到医馆,里面装着祖父当年用过的艾灸器具——青铜制的艾条夹、刻度精准的竹制量尺,还有几个不同规格的艾灸盒,都是专门为控制施灸距离和力度设计的。
“治病如用兵,补泻如攻防,手法不到位,再好的思路也没用。”赵铁山将木盒放在治疗室的案台上,打开后里面整齐排列的器具泛着岁月的包浆,“你祖父当年为了练熟雀啄灸,在艾条顶端绑了根细线,下面坠着枚铜钱,练到手腕稳得能让铜钱不晃,才算入门。”
林墨拿起那只青铜艾条夹,入手冰凉厚重,夹口处有细密的纹路,能牢牢固定住艾条而不损伤其质地。他想起自己刚学艾灸时,手握艾条总忍不住发抖,艾灰掉在患者皮肤上烫出红点,愧疚得好几晚没睡好。如今虽然熟练了许多,但面对“补泻”这种考验功底的技法,心里还是没底。
“赵叔,我还是有点怕拿捏不准力度。”林墨如实说道,“周明是实证,泻得不够没效果;吴磊是虚证,补得太过又容易上火,万一出了岔子……”
“怕就对了,医者行医,本该如履薄冰。”赵铁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木盒里取出两根艾条,一根是新采艾草制成的,颜色鲜绿,燃烧时火苗旺盛;另一根是三年陈艾,颜色呈深土黄,质地紧实,火苗柔和,“但光怕没用,得在实践里找感觉。今天我在旁边看着,你放手施灸,有问题我及时提醒你。”
说话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周明和吴磊准时到了。周明今天换了件宽松的棉质衬衫,眼底的红血丝淡了些,但嘴角的燎泡还没消,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林墨昨天建议的菊花茶。吴磊则穿了件薄毛衣,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比昨天好了些,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换洗衣物,显然是做好了长期调理的准备。
“林大夫,赵大夫,早。”两人异口同声地打招呼,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和忐忑。
林墨点点头,引着周明先进入治疗室。治疗室的窗户已经全部打开,空气流通,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铺着白色棉布的治疗床上,显得干净而温暖。他让周明坐在治疗椅上,卷起右脚裤腿,露出脚踝处的太冲穴。
“放轻松啦,别那么紧张嘛,要是觉得烫或者不舒服,马上跟我说哦。”林墨笑嘻嘻地说着,同时用酒精棉片温柔地擦拭着周明的穴位皮肤,那冰凉的触感让周明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脚。“好嘞,我会尽量放松的啦。”周明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握住保温杯,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林墨拿起那根新采的艾条,用打火机点燃,艾条燃烧的“滋滋”声响起,淡淡的艾烟带着几分燥烈的气息升腾起来。他将艾条夹在青铜艾条夹里,调整好角度,对准周明的太冲穴,距离皮肤刚好三厘米——这是他用赵铁山给的竹制量尺反复确认过的。
“我要开始了哦,这可是雀啄灸呢,可能会有一点点轻微的刺痛感,但这都是很正常的哦。”林墨微笑着提醒道,然后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准备开始施灸。
只见他手腕微微发力,艾条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开始按照每秒两到三次的频率上下移动。艾火的光点在太冲穴上快速跳跃着,就像一只活泼灵动的小麻雀在欢快地啄食着。那红色的光晕也随着林墨的动作不断闪烁,仿佛在与小麻雀一同嬉戏。
这奇妙的景象映照在周明的皮肤上,使得他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他静静地感受着艾火的温热和那轻微的刺痛感,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被唤醒,充满了活力。
起初,周明还有些紧绷,身体微微僵硬,但随着雀啄灸的持续,他渐渐放松下来,眉头也舒展开了。“林大夫,这感觉挺奇怪的,有点烫,但又很舒服,酸胀感顺着腿往上走,心里那股发慌的感觉好像轻了点。”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
林墨专注地操作着,手腕保持稳定,频率均匀,眼睛紧紧盯着艾条和穴位的距离,确保没有偏差。他能感觉到艾条的热力透过皮肤渗透进去,也能看到周明的太冲穴周围皮肤渐渐泛起淡淡的红晕,这是气血被调动起来的表现。
“很好,保持这个感觉。”赵铁山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观察着,“频率再稳一点,力度均匀,不要忽快忽慢,泻法讲究的就是‘快、准、狠’,要让热力快速刺激穴位,泻掉多余的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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