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的十一月,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老旧楼房的墙皮。2015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刚过七点,天色已经墨黑。刘薇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五楼,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才打开那扇漆皮脱落的铁门。
这栋位于铁西区的老公寓,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沈阳国营厂的家属楼。如今厂子黄了,住户多是些老人和像刘薇这样买不起新房的年轻人。楼道里的声控灯时好时坏,今晚又罢了工。
“又加班?”里屋传来母亲含糊不清的问话。
“嗯,月底对账。”刘薇脱下厚重的外套,看了眼蜷在沙发上的母亲。自从三年前父亲不告而别,母亲的精神状态就时好时坏,常常一个人对着空椅子说话。
卫生间狭小逼仄,墙角的霉斑像一张不断扩张的地图。最扎眼的是那面老式梳妆镜,边缘的水银已经剥落,留下斑驳的痕迹。这是母亲当年的嫁妆之一,从姥姥家带过来的,少说也有四五十年光景了。
刘薇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刺痛了她的皮肤。她往脸上泼了几捧水,试图洗去一天的疲惫。作为公司财务,年底的账目压得她喘不过气,再加上母亲的医药费,她不得不接了些私账回来做,常常熬到深夜。
正当她低头挤牙膏时,颈后一阵发凉。
不是风。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刘薇缓缓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镜里的人影似乎慢了一拍才抬头,嘴角挂着一丝她绝不可能露出的诡异微笑。
刘薇心里一咯噔,眨了眨眼。再看时,镜中的影像已经恢复正常,正和她一样面露惊愕。
“眼花了。”她自言自语,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连续加班三周,出现幻觉也不奇怪。
但那一夜,刘薇睡得并不踏实。梦里总有一面镜子,镜中的人背对着她,一下一下地梳着头。
第二天是周六,刘薇本该休息,却一早接到公司电话要求临时加班。等她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家,已是午夜时分。
母亲罕见地已经睡下。刘薇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反手锁上门。她需要洗个热水澡,驱散骨子里的寒意。
热水器嗡嗡作响,蒸汽渐渐弥漫开来。刘薇站在镜前,看着自己的影像由清晰变模糊。忽然,她注意到一件怪事——镜中的自己,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作。
蒸汽应该模糊的是整面镜子,可镜中影像周围却异常清晰。更可怕的是,镜里的刘薇正缓缓抬起手,自顾自地梳起头发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刘薇僵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
“不可能...”她颤声低语。
镜中的“刘薇”似乎听到了她的话,梳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镜外的她,嘴角开始上扬,露出一个冰冷诡异的微笑。
刘薇惊叫一声,后退几步撞在门板上。等她再看向镜子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只有自己惊恐万状的脸。
“薇薇,怎么了?”母亲在门外问道。
“没、没什么,滑了一下。”刘薇强作镇定地回答。
那一晚,刘薇把卧室里的所有镜子都蒙上了布。
周一上班,刘薇心神不宁,接连算错了几笔账。同事李姐关切地问:“脸色这么差,是不是阿姨又犯病了?”
刘薇勉强笑了笑,没敢说出实情。谁会相信呢?只会觉得她和母亲一样,精神出了问题。
沈阳的冬天日短夜长,不到五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刘薇匆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经过办公楼大厅的镜子时,她下意识地低头避开。
回到家,母亲反常地坐在饭桌旁,桌上摆着几道简单的菜。
“洗手吃饭。”母亲语气平静,眼神清明,像是回到了生病前的状态。
刘薇心中一暖,三个月来,母亲第一次下厨。她放下包,走进卫生间洗手。犹豫片刻,她揭下了镜子上的布。
镜中的影像一切正常。刘薇长舒一口气,果然是自己太累了。
晚饭时,母亲忽然说:“你姥姥说过,老镜子不能留疤痕。水银剥落的地方,就像人开了天眼,阴间的东西能瞅着咱们。”
刘薇筷子一顿:“妈,你说什么胡话呢。”
“不是胡话。”母亲神情严肃,“咱家那面镜子,是你太姥姥的嫁妆,照过四代人了。镜子照过的人,有的走了,有的死了,都留在镜子里头。”
刘薇后背发凉,强笑道:“那改天我换面新的。”
“不能换!”母亲突然激动起来,“老镜子有灵,随便换会招灾的!”
刘薇连忙安抚,心里却打定主意周末就去买新镜子。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刘薇渐渐放下了戒心,认为那晚的一切不过是疲劳产生的幻觉。
周六晚上,刘薇在卫生间洗漱。水声哗哗,她哼着歌,抬头瞥了一眼镜子。
镜中的影像慢了一拍才抬头。
刘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试着摆动右手,镜中人同样摆动右手,但动作总是滞后半秒。
然后,镜中的“她”突然停止了模仿,自顾自地抬起手,开始缓缓梳理头发。一下,两下,机械而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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