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的东北,下岗潮像一场无声的瘟疫,席卷了整个老工业基地。我也是其中之一,原先是机械厂的钳工,一夜之间就成了无业游民。四十三岁,上有老下有小,兜里比脸还干净,这才想起祖上曾是古董行当里混饭吃的,便翻出些旧工具和几本发黄的鉴宝笔记,硬着头皮做起了古董贩子。
腊月里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生疼。那日凌晨三点,我蹬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顶着满天星斗往城郊赶。老辈人说,真正的“鬼市”只在凌晨四点开市,鸡鸣即散,去的都是行里人,交易的物件也多见不得光。
同行的赵老三一边费力蹬车,一边喘着白气说:“老陈,听说今儿个市上要来几件‘硬货’,是从东山那边新起的坟里弄出来的。”
我皱了皱眉:“坟里的东西?不太干净吧?”
“嗨,这年头饭都吃不上了,还管它干净不干净?能换钱就是好货。”赵老三不以为然。
鬼市所在地原是清朝一处废弃的驿站,后来成了乱葬岗。月光下,残破的土墙和歪斜的墓碑若隐若现,几棵老槐树伸着光秃秃的枝桠,像是索命的鬼爪。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影影绰绰聚了不少人。市场上静得出奇,买家卖家都不言语,交易全凭手指在袖筒里比划,偶尔能听到几声压低的咳嗽和脚步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是泥土、腐朽和线香混合的味道。我裹紧棉大衣,在人群里慢慢穿梭,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一个个地摊。大多是些普通瓷器、铜钱,偶尔有几件玉器,也多是仿品。
就在市集即将散去,东方微白之际,我在一个角落的摊前停住了。摊主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戴着一顶破旧的狗皮帽子,脸上满是褶子,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他面前只铺着一块红布,上面摆着一尊青铜铸造的怪异兽形物件,约莫巴掌大小,似狮非狮,头生独角,遍体锈迹斑斑,却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我蹲下身,拿起那物件仔细端详。造型古朴,锈色自然,应该是汉代的东西。底部还刻着几个难以辨认的符文。最奇特的是,刚一触碰,我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遍全身。
“啥价?”我压低声音问。
老头没说话,只是伸手过来。我在他袖筒里摸了摸,他出价三百。我摇摇头,比了个一百五。经过几个来回,最终二百块成交。我掏钱时注意到,老头的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甲缝里还带着暗红色的泥土。
“这玩意儿是哪来的?”我多问了一句。
老头突然抬头,那双亮得异常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刚从土里醒来,等着有缘人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我没多想,只当是行里的黑话,包好东西就匆匆离开了。回头时,那老头和摊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回到家,天已蒙蒙亮。妻还在睡着,儿子小军在隔壁房间打着鼾。我悄悄走进书房,把那个青铜兽摆在桌上,打开台灯仔细研究。根据爷爷留下的笔记判断,这应该是一尊汉代镇墓兽,专门放在墓室里驱邪避凶的。若是真品,市场价少说也得三五千。我心里一阵窃喜,总算捡着漏了。
可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就开始不太平了。
先是妻抱怨说晚上总听到书房里有脚步声,窸窸窣窣的。然后是儿子小军莫名其妙发高烧,说明话时总喊着“黑狗追我”。最诡异的是,我发现自己书房里的东西经常被人动过,特别是那尊镇墓兽,明明记得放在桌子东头,转眼就跑到了西头。
一天深夜,我被书房里传来的低语声惊醒。悄悄下床,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口,透过门缝,我看到一幕让我毛骨悚然的景象:那尊镇墓兽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青光,而它的影子投在墙上,却不是兽形,而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形!
我猛地推开门,打开灯,却发现一切如常,只有窗外风声呼啸。
第二天,我决定去找赵老三。他一见我就大惊失色:“老陈,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印堂发黑啊!”
我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赵老三一拍大腿:“坏了!你肯定是买到‘带事儿’的东西了!走,找我二舅爷去,他懂这些。”
二舅爷已是耄耋之年,住在城郊一处老宅里。听了我的描述,他又让我把镇墓兽拿出来。老人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守尸兽’,不是普通的镇墓物,是放在冤死者棺椁上的,吸足了死前的怨气。你看这底下的符文,是困灵咒,把魂魄困在器物里不得超生。”
我吓得魂飞魄散:“那、那怎么办?”
“这东西的主人是个横死的,怨气极重,现在缠上你家了。”二舅爷面色凝重,“得知道它的来历,才能送走。”
我猛然想起鬼市上那个奇怪的老头,以及他说的“刚从土里醒来”。二舅爷掐指一算,脸色骤变:“东山那边上月确实发现一处古墓,但考古队进去时,主棺已经被盗了。听说那是座汉代将军墓,将军是被诬陷谋反而冤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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