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巫营的寒雾连日不散,像是要把这片土地冻进永恒的死寂里。玄冥立于主营帐前的冰岩上,素色巫袍被呼啸的北风掀起边角,目光掠过营中穿梭的巫兵——他们甲胄上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擦拭,有的断了手臂,有的瘸了腿,却仍攥着石斧、骨刀,腰杆挺得笔直。可那双往日里燃着战意的眼睛,此刻却藏着难掩的疲惫,像被狂风暴雨打蔫的野草,只剩零星的火星在苟延。
“玄冥祖巫,妖兵离营不到百里了!”一名斥候巫兵踉跄着奔来,膝盖重重砸在冰面上,裂开一道细缝。他甲胄的肩甲被妖火燎得焦黑,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刚从生死线上逃回来,“太一亲自带队,十万血妖军,还有……还有那面用万妖魂炼的‘妖魂幡’,所过之处,咱们的巫兵连元神都留不住!”
玄冥抬手扶住斥候的胳膊,指尖的寒冰法则下意识地流转,帮他冻住伤口的血。可这点微凉的暖意,根本驱散不了斥候眼底的恐惧,更驱不散营中弥漫的沉郁。她转头望向主营帐的方向,帐帘紧闭,里面正进行着一场沉默得近乎窒息的议事——十二祖巫的位置,如今空了三个。
蓐首的位置上,只剩他生前惯用的青铜戈,戈尖还沾着西境魔渊的黑血;句芒的木杖靠在帐柱旁,杖头的柳叶早已枯萎,再也发不出半点生机;强良的骨鞭搭在石案上,鞭身的裂痕里凝着暗红的血,那是他为护蚩尤,被鲲鹏的利爪撕碎胸膛时溅上的。如今帐内,只剩共工、祝融、帝江、蚩尤、奢比尸、天吴、烛龙、玄冥,还有刚从东境战场赶回来的翕兹,一共九人。
“吵什么!不过是些妖物,难道咱们巫族还怕了不成?”共工猛地一拍石案,案上的陶罐震得哐当响,里面的巫酒洒出大半,溅在他染血的战甲上。他左臂缠着厚厚的麻布,那是前些日子战帝俊时,被太阳真火灼伤的伤口,此刻仍在渗血,可他脸上的怒容比伤痛更甚,“当初十二都天神煞阵一开,连鸿钧老祖都要让三分!现在不过少了三个兄弟,难道就摆不出阵了?我共工第一个不答应!”
祝融坐在他对面,指尖燃着一簇微弱的真火,却没心思暖酒。他看着共工激动的模样,喉结滚了滚,终是叹了口气:“共工,不是咱们不摆阵,是……阵力真的差太远了。”他伸手抚过石案上刻着的阵图,那是十二祖巫用本命精血画就的,每一笔都连着他们的本源,“十二都天神煞阵,要凑齐十二祖巫的本命神通,才能引动盘古真身的虚影。现在少了蓐收的金之法则、句芒的木之法则、强良的雷之法则,阵眼缺了三处,就算强行催动,也只能引动三成威力,连东皇钟的余波都挡不住。”
帝江扇动着背后四对肉翅,帐内的空气随之一滞。他是祖巫里速度最快的,前些日子为了探查妖营动向,几乎把北境的土地踏了个遍,比谁都清楚眼下的处境:“祝融说得对。太一的血妖军,是用万妖的魂魄炼的,刀枪不入,寻常巫法根本伤不了他们。妖魂幡一摇,能吸咱们巫兵的元神,上次东境一战,咱们损了三万弟兄,一半都是栽在那幡上。现在摆阵,若是挡不住,咱们这九个人,怕是要把命都赔在这。”
帐内瞬间静了下来,只有帐外的北风呜呜地响,像在哭悼逝去的祖巫。蚩尤攥紧了手里的巨斧,斧刃上的寒光映着他紧绷的脸。他是巫族最能打的战士,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从未怕过死,可此刻看着帐内空着的三个位置,心却像被冰锥扎着疼:“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妖兵踏平咱们的巫营?那些跟着咱们的巫民,老人、孩子,他们怎么办?”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满帐的沉默。玄冥垂着眼,指尖划过袖中的冰刃——那是龙宇前些日子送她的“源冰刃”,刀刃里藏着一丝源力,能斩妖魂。可她知道,就算自己能斩了太一,也挡不住十万血妖军。龙宇前些日子为了帮她挡东皇钟,本源受损,还在起源殿养伤,她不能再让他为巫族的事操心。
“摆阵吧。”
就在这时,玄冥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醒了帐内的众人。她抬起头,眼底的疲惫被决绝取代,素色巫袍下的身躯挺得笔直,像北境最坚韧的冰松:“就算只有三成阵力,也要摆。咱们是祖巫,是盘古大神的精血所化,护着巫族,护着洪荒的生灵,是咱们的本分。就算死,也要死在阵前,不能让兄弟们的血白流。”
她走到石案前,拿起自己的本命令牌——一块凝着寒冰的玉牌,轻轻放在阵图的“水之阵眼”位置。玉牌一落,阵图上瞬间亮起一道淡蓝色的光,却比往日暗了许多,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玄冥说得对!”蚩尤玄冥反应过来,举起巨斧,将自己的本命令牌按在“土之阵眼”,“我蚩尤这辈子,就没逃过!今天就算死,也要拉着太一垫背!”
帝江扇动肉翅,飞到阵图的“风之阵眼”前,令牌落下,淡青色的光随之亮起:“我来守风眼,就算拼了这对翅膀,也不让妖兵靠近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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