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被押走时那怨毒的一瞥,如同毒蛇临死前的反噬,无声地烙印在众人心头。微型胶卷被紧急送往技术部门冲洗,其内容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预示着可能掀起的更大风暴。秦军官全身心投入到对张诚的突审和胶卷内容的追查中,红星厂表面恢复了往日的运转,但暗流涌动,人心浮动。
林晚星的身体在经历连番波折后,恢复变得更加缓慢。虽然背伤基本愈合,但体内的余毒如同跗骨之蛆,持续消耗着她的精力,畏寒、乏力、偶尔的低热成了常态。陆砚川几乎将她当成了易碎的瓷器,除了必要的康复训练和短时间的透气散步,大部分时间都让她在家静养。三个孩子也被保护得更加严密,上下学都有专人接送。
初冬的寒意愈发深重。
这天清晨,陆砚川刚将孩子们送上去学校的吉普车(由秦军官安排的可靠人员驾驶),正准备回屋看看林晚星是否醒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喧哗声夹杂着哭喊,从厂区食堂方向隐隐传来!
“出事了!”
“老李!老李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陆砚川眉头一拧,军人的警觉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他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喧闹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食堂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气氛紧张而悲愤。人群中心,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面色蜡黄、瘦得颧骨突出的中年工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人事不省。旁边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妇女抱着他哭天抢地:“当家的!你醒醒啊!你不能丢下我们娘几个啊!就是饿的啊!粮票不够吃啊!”
“老李是锻工车间的!力气活最重!这个月粮票又少发了三斤!家里孩子多,他省着给老婆孩子,自己顿顿就喝点稀粥顶班!这都第三回了!”旁边有工友红着眼睛吼道。
“是啊!我们家这个月也少了!”
“后勤处那帮孙子!肯定又克扣了!”
“找他们算账去!不能让人饿死啊!”
愤怒的声浪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迅速蔓延开来。工人们群情激愤,将后勤处办公室的方向围得水泄不通,要求给个说法!场面一度失控。
陆砚川挤进人群,看到地上昏迷的老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立刻指挥闻讯赶来的厂医进行急救,同时对着情绪激动的工人们沉声喝道:“都冷静!救人要紧!后勤处的问题,厂里一定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部分喧嚣。工人们看着他,眼中充满了信任,也充满了悲愤和期待。
很快,老李被抬上担架送往医务室。初步诊断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低血糖导致的昏厥,情况危急,需要立刻输液补充营养。这个消息更是火上浇油。
陆砚川的目光如同冰锥般扫过匆匆赶来的后勤处负责人——正是那位钱副处长!钱副处长此刻脸色煞白,额头全是冷汗,强作镇定地解释:“误会!都是误会!粮票发放都是严格按照定额的!肯定是……是他们自己弄丢了!或者……或者统计有误……”
“统计有误?”一个洪亮而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只见林晚星在一位女工的搀扶下,裹着厚厚的棉大衣,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地走了过来!她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惊动,强撑着身体赶来了。
“晚星!你怎么出来了?”陆砚川立刻上前扶住她,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赞同。
“我没事。”林晚星摇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钱副处长,“钱副处长,你说统计有误?那好,请你立刻把近三个月所有车间、班组的粮票签收原始存根联,以及后勤处发放的总账本,全部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一笔一笔对清楚!”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工人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高喊:“对!查账!查清楚!”
钱副处长的脸瞬间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林……林工……这……这账目繁杂……一时半会儿……”
“没关系,我等得起。”林晚星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就在这里,当着所有工人的面,查!王会计呢?请王会计也带着账本过来!我们三方一起对!”她指名道姓要后勤处那位以耿直闻名的老会计。
钱副处长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知道,完了!
后勤处办公室被临时当成了查账现场。林晚星不顾陆砚川的劝阻,坚持坐在桌旁。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额角甚至渗出虚汗,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王会计带来了后勤处留存的发放总账本,各车间的工人代表也拿来了他们班组保存的签收存根联。
查账开始了。
林晚星没有去翻看总账本,而是直接拿起一叠车间的签收存根联。她一张张仔细查看,手指划过签收人姓名、日期、粮票种类和数量。她的动作不快,甚至因为身体虚弱而有些慢,但异常专注和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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