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祠堂沉重的板子声似乎还在老宅上空回荡,二婶黄美娟杀猪般的哭嚎成了大院仆妇们噤若寒蝉的阴影。老爷子雷霆震怒,家法森严,老宅一时间风声鹤唳。然而,林晚星心头的阴霾并未因此散去半分。那桶滚烫鸡汤泼溅后弥漫在病房里的、混合着焦糊油腻与奇异甜腥的气味,日夜萦绕在她鼻端,时刻提醒着她:黄美娟不过是被推到前台的卒子,真正的毒蛇,依旧潜伏在暗处,吐着那带着甜腥的信子。
陆砚川的伤势在缓慢恢复,右手掌的焦黑伤口在精心治疗下开始结痂,但神经和肌腱的重创带来的功能障碍,让这位曾经运笔如飞、绘图精准的总工程师,连握笔都显得异常艰难。他清醒的时间渐长,眉宇间的冷峻因伤痛和无力感而更添几分郁色。秦军官和陈师傅那边,关于铀矿石失窃和油渍的调查陷入了胶着。那种特殊的、带有植物性甜味的添加剂如同石沉大海,找不到源头。专利复审委员会的调查组进驻了红星厂,围绕那张“陆砚川草图”的疑云,正进行着紧锣密鼓的核查与问询。林晚星顶着巨大的压力,一边配合调查,一边强撑着处理技术科积压的事务,还要照顾病中的丈夫和受惊的孩子,心力交瘁。
就在这内外交困、紧绷如弦的时刻,一根更加致命的稻草,狠狠压了下来。
这天傍晚,残阳如血,给厂区蒙上一层不祥的橘红。林晚星刚从医院回到厂区技术科的临时办公室(她的病房几乎成了第二个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
冲进来的是保卫科的小赵,脸色煞白,满头大汗,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林…林工!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林晚星心头猛地一沉:“怎么回事?慢慢说!”
“是…是二分厂的王德发师傅!还有他带的两个徒弟,小孙和小李!”小赵喘着粗气,将纸条塞到林晚星手里,“他们仨…仨下班后去西郊废矿坑那边捡废铁…一直没回来!刚才…刚才有人把这个…塞到二分厂传达室门缝里!”
林晚星展开纸条。上面是用歪歪扭扭、仿佛刻意掩饰的印刷体字写着:
林技术员:
王德发师徒在我们手上。想要活口,今晚十点,带上‘红宝石’项目核心反应炉的完整设计图纸(特别是高温冷却回路部分),独自一人来西郊黑石岭废弃3号矿井入口。报警,或带其他人来,立刻撕票!
—— 老朋友敬上
纸条的右下角,用红笔画着一个极其简陋、却透着森然杀气的骷髅头!
“红宝石”项目!又是“红宝石”!林晚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是红星厂与苏联专家合作、关乎国防尖端材料的绝密项目!王德发师傅,正是二分厂负责加工该项目关键部件的老师傅之一!敌特绑架他们,不仅要图纸,更是要掐断项目进程!
“秦军官和陈师傅呢?!”林晚星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秦军官带人去追查铀矿石那条线了,不在厂里!陈师傅…陈师傅在配合专利调查组问话,被叫去市里了!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小赵急得快哭了,“林工!怎么办?要不要立刻通知厂里封锁消息?通知公安?”
“不行!”林晚星斩钉截铁,“纸条上说了,报警立刻撕票!王师傅他们三个……”她脑海中闪过王德发那张憨厚朴实、在淬火工艺风波中坚定支持她的脸,还有他那两个刚满二十岁的徒弟,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三条人命!绝不能冒险!
“那…那怎么办?图纸…图纸是绝密啊!而且让您一个人去…这…这摆明了是陷阱!”小赵急得团团转。
陷阱?当然是陷阱!林晚星比谁都清楚。对方选择这个秦军官和陈师傅都不在、专利调查组搅乱厂内秩序、她自己又身心俱疲的时刻下手,时机精准得可怕!绑架王德发,既是索要图纸,更是对她林晚星的报复和警告!图纸绝不能给!但人,必须救!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瞬间划过林晚星的脑海!
“小赵!”她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听着!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许声张!包括厂领导!你现在立刻、马上去给我找几样东西,要快!要保密!”
她迅速报出几样物品:三袋农用硝酸铵化肥(要颗粒状的)、一桶柴油(少量)、一袋白糖、几卷牛皮纸、细麻绳、火柴、一个旧的帆布工具包、一支强光手电筒。
小赵听得目瞪口呆:“林…林工…您…您要这些干什么?”
“别问!快去!”林晚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记住!要快!要绝对保密!找齐了立刻送到西围墙外那个废弃的工具棚!我在那里等你!十点之前,必须送到!” 她的眼神凌厉,带着一种小赵从未见过的、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般的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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