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站刺鼻的气味仿佛还粘在鼻腔里,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清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异感。林晚星躺在病床上,右臂的灼伤和电击后的虚弱感依旧明显,但更让她坐立难安的是那个空荡荡的铅盒,以及陈师傅最后那句如同冰锥般刺入心底的话——“我们可能抓错人了!”
铀矿石失窃案像一团巨大的、带着辐射阴影的迷雾,笼罩在红星厂上空。厂长李国栋被变相隔离审查,他办公室那台使用特殊润滑脂的保险柜成了最大疑点。李为民副厂长则因舟舟提供的“油味线索”而嫌疑陡升,虽然舟舟坚持说李爷爷车上的油味“不太一样”,但调查的矛头不可避免地指向了李氏叔侄。厂里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陆砚川的情况稍有好转,从深度昏迷转为了昏睡,但那只裹着厚厚纱布、被固定架托起的右手,依旧无声地诉说着惨烈。每一次换药,林晚星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和医生凝重的表情,心都像被钝刀反复切割。秦军官和陈师傅几乎住在了厂里和保卫部,全力追查铀矿石的下落,压力如山。
就在这内外交困、压抑到极点的时候,一股更阴险的暗流,悄然涌向了林晚星。
这天上午,林晚星正强撑着精神,在护士的帮助下小口喝着米粥。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技术科的同事小王探进头来,脸色古怪,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报纸。
“林工……您……您看看这个……” 小王的声音带着犹豫和愤怒,把报纸递了过来。
林晚星疑惑地接过,目光落在头版科技版块一个醒目的标题上:
> 【重大突破!新型特种防爆钻头淬火工艺问世,深孔加工效率飞跃!】
> 本报讯(记者XXX) 国家某材料研究所昨日正式发布公告,该所高级工程师王德发同志及其团队,历经数年刻苦攻关,成功研发出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分层梯度淬火”特种防爆钻头制造工艺。该工艺创新性地解决了高硬度深孔钻头易崩刃、寿命短的世界性难题,经某大型机械厂(红星机械厂)实际应用验证,钻头损耗率从近50%降至13%以下,生产效率提升一倍以上!据悉,该工艺已申请国家发明专利(申请号:XXXXXXXXXX),填补了国内空白,具有重大国防及经济价值……
下面还配着一张王德发在研究所实验室里,意气风发地拿着一个钻头接受采访的照片。
“嗡”的一声!
林晚星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粥碗差点打翻!报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分层梯度淬火工艺!那是她的!是她在红星二分厂,顶着巨大的压力和质疑,无数次实验,甚至在淬火油池边熬到晕倒,才摸索出来的独门技术!是她改变命运、获得特聘技术员资格的基石!更是她全国劳模的重要贡献之一!
王德发?那个在二分厂时,最初对她冷嘲热讽,后来在她的俄文笔记和实操指导下才勉强掌握这套工艺皮毛的车间老师傅?他摇身一变,成了“数年刻苦攻关”的发明人?!还申请了专利?!
无耻!卑鄙!抢劫!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感瞬间淹没了林晚星,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伤口也传来阵阵刺痛。她猛地看向小王:“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王师傅他……”
“就是今天早上的报纸!厂里都传遍了!” 小王气得脸都红了,“王德发前几天突然请了长假,说是家里有事!原来……原来是跑去研究所‘认领’成果去了!这肯定是有人指使的!林工,这工艺明明是您的!二分厂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厂长也知道!”
林晚星死死攥着报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想起在二分厂淬火车间里挥汗如雨的日子,想起那些熬红的双眼,想起成功时工友们由衷的欢呼……这一切,难道就这样被轻飘飘地窃取了?而且是在她丈夫重伤、铀矿石失窃、自身也受伤住院、最脆弱无力的时候!
这绝不是巧合!是蓄谋已久的落井下石!是李为民派系的反扑!他们动不了她全国劳模的称号,就釜底抽薪,抢走她最核心的技术成果,把她彻底打回“靠丈夫”的原形!
“二叔……” 林晚星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除了李国富(二叔)这个主管后勤人事、手眼通天的李为民堂弟,还有谁能如此精准地买通研究所,绕过红星厂,直接把王德发推出来冒名顶替?甚至可能利用了红星厂目前因铀案而混乱的管理真空!
“林工,我们怎么办?去找报社?找研究所?告他们?” 小王急切地问。
愤怒过后,是冰冷的理智。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报社?对方有研究所背书,有“正式”的专利申请号,红星厂现在自身难保,谁会听她一个“扫大街出身”的技术员的一面之词?告?打官司耗时耗力,对方早有准备,证据链恐怕早已伪造得天衣无缝,等她打赢了,黄花菜都凉了!舆论和专利归属早已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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