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烟尘似乎还在家属院的空气中残留着若有似无的焦糊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清冽气息,沉沉地压在林晚星的心头。B区的损失报告像冰冷的铅块,设备损毁的数字触目惊心,更揪心的是那几名技术人员受伤的消息,虽然万幸只是轻伤,但足以让整个家属院笼罩在一片劫后余生的凝重之中。最让她后怕的,是若非陆砚川那电光火石间的决断——他像一头迅捷而精准的猎豹,在爆炸冲击波尚未完全扩散时便发出了最关键的指令,以及消防员们不顾生死的及时扑救,将那试图吞噬一切的烈焰扼杀在摇篮里……后果不堪设想。没有人员死亡,这五个字是这场灾难中唯一值得庆幸的灯塔。
而他额角那道伤口,在医生口中只是“皮外伤”,做了简单包扎,渗出的血迹在白色纱布上洇开一小片暗红,刺眼地提醒着林晚星那一刻的惊心动魄——他扑过来的身影,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护在身下,碎石和热浪被他宽阔的肩背隔绝。还有他眼中那瞬间汹涌又迅速被冰封的复杂情绪,是惊怒?是后怕?还是……别的什么?那眼神如同最深的烙铁,烫在了她的记忆深处。再加上那个尘封在抽屉深处、与他如今冷硬形象格格不入的稚嫩小飞机模型……这个男人身上笼罩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重得化不开。
孙大姐的严厉批评言犹在耳:“小林!你胆子也太大了!那是危险区域!擅自闯入,万一出点事,你让三个孩子怎么办?!”那句“救夫(?)心切”带着点无奈的调侃,让林晚星脸上火辣辣的。幸好,陆砚川本人似乎对此事毫不在意,孙大姐最终也只是口头警告。然而,林晚星知道,自己冲进去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与“救夫”无关,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驱使,一种被那冲天火光和刺耳警报搅得心神俱裂后,必须亲眼确认他是否安好的原始冲动。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厨房蒙尘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黯淡的光影。林晚星站在灶台前,心神不宁地搅动着锅里翻滚的白粥。米粒在沸水中沉浮,升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客厅里传来宁宁和安安玩积木时清脆的碰撞声和偶尔的争执。然而,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客厅角落的舟舟。
舟舟没有参与弟妹的游戏。他盘腿坐在地板上,小脸绷得紧紧的,眉头紧锁。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块从不离身、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无比的小木头,正对着窗外,朝着白天爆炸发生的B区方向,极其专注地比划着。小木头在他手中像是指挥棒或探测仪器,他时而平举,时而倾斜,小嘴无声地翕动。那专注而困惑的神情,像个小科学家在破解一个巨大的谜题,让林晚星心头莫名地又压上了一块石头。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她。她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果然是他。
陆砚川站在门口,走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却透着一丝疲惫的身影。额角那块纱布在暮色中格外醒目。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下的阴影比平时更深,但那双眼睛,即便在疲惫的底色下,依旧锐利如鹰隼。这一次,他手里空空如也。
“陆工?您…您还好吧?”林晚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光落在他额角的纱布上。
“嗯,皮外伤。”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沙哑。回答简洁,目光却已越过她的肩头,精准地投向了客厅。他的视线在宁宁和安安身上短暂停留,最终定格在角落里的舟舟身上。
舟舟停下了手中的比划,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直直地迎向陆砚川。那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崇拜和强烈的好奇。一大一小,隔着客厅的距离,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了几秒。
“孩子们都好吧?”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晚星,声音似乎比刚才问他自己伤势时,放低放柔了那么一丝丝。
“都好,白天吓着了,现在没事了。”林晚星侧身让开空间,“陆工,您…要进来坐坐吗?”
陆砚川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抬步走了进来。他的步伐沉稳,但林晚星敏锐地捕捉到他动作间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他走进小小的客厅,在孩子们吃饭用的小餐桌旁停了下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背脊挺得笔直,只是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额角纱布下稍显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身体的不适。
气氛凝滞。宁宁和安安停下了积木,好奇又怯意地看着“陆叔叔”。舟舟专注地看着陆砚川。
林晚星站在厨房门口,手脚无措。看着他略显苍白疲惫的侧脸,额角刺眼的纱布,还有那不易察觉的僵硬……白天他扑过来的画面清晰闪现。鬼使神差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那个…陆工,我…我熬了点粥,刚出锅的…您…要不要喝点?暖暖胃?”话刚出口,强烈的后悔就攫住了她。
陆砚川顿住了。他抬起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那眼神很深,像不见底的寒潭。视线在她沾着一点米汤的围裙上停留了一瞬,又回到她窘迫泛红的脸上。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看得林晚星脸颊发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