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听到刘伟的汇报,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随即抬眼扫过墙上挂着的南湖社区平面图。四号楼的位置在基坑东侧偏北,正好处于地质报告中标注的砂层过渡带边缘。他没有起身,只是指尖在桌角轻轻敲了两下,像是确认某个节奏。
“通知技术组,优先排查四号楼承重墙与地基连接处。”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陈雪耳中,“调昨天布设的监测点数据,对比三号楼同期值。”
陈雪立刻打开平板调取实时传输图表,手指滑动几下,抬头说:“沉降速率比三号楼初期快百分之十二,但仍在规范允许范围内。”
“不代表居民能安心。”林辰站起身,走向门口,“准备扩音器,我要上楼喊话。”
外面雨刚停,空气湿重。警戒线已延伸至四号楼入口,两名街道工作人员守在楼梯口,神情紧张。林辰走过去,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对讲机,直接拨通专家组频道:“我是林辰,现在需要你们连线省建科院,把刚才传来的风险分析模型套用到四号楼结构上,十分钟内出初步判断。”
他转身对身后的技术人员说:“带上检测仪,跟我进楼。每层停三十秒,逐户外墙扫描。”
楼道里灯光昏暗,有居民从门缝里往外张望。走到二楼时,那条裂缝赫然出现在眼前——贯穿阳台接缝,边缘参差,像一道撕开的口子。林辰伸手摸了摸裂缝两侧墙面,温度一致,无明显错位。
“不是结构性开裂。”他对随行的技术员说,“是填充材料收缩导致的表面断裂。但必须做钻芯取样,确认内部钢筋是否受影响。”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喧哗。一名中年妇女站在单元门口,举着手机大声嚷:“你们副县长自己都住楼房!出了事搬得走,我们拿什么赔?”
林辰没回避,顺着楼梯走下去,站在她面前。“你说得对。”他说,“我住在县城西边的公务员宿舍楼,要是那边也出问题,我也一样担惊受怕。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是查清楚的时候。”
妇女愣了一下,语气稍缓:“那你说怎么办?”
“第一,今晚所有住户免费入住社区活动中心,水电餐食全包;第二,明天上午九点前,专家给出检测结论;第三,无论结果如何,政府都会给每户做一次全面房屋安全评估。”林辰看着她,“你愿意留在这儿等消息,还是先去安置点喝碗热汤?”
妇女低头看了看鞋面的泥水,低声说:“我去看看我妈有没有带够药。”
林辰点头,回头对刘伟说:“安排志愿者跟上去,记下她母亲的用药清单,联系社区卫生站备药。”
回到临时指挥部,桌上三部手机同时震动。住建局长来电:“林县,设备已经到位,但我们的人手……”
“我知道。”林辰打断,“从城建大队抽调五名工程师,再协调市质检站派两名结构专家,车辆我让办公室安排。六小时内我要看到初步报告,可以吗?”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可以。”
挂断后,林辰转向陈雪:“你现在起草一份通报,三点内容:四号楼当前状况、正在采取的措施、预计反馈时间。不要用‘暂无危险’这种词,老百姓听不懂。换成‘墙体裂缝未影响主体结构,但已启动24小时监控’。”
陈雪快速记录,忽然抬头:“融媒体中心问,要不要拍一段现场视频?”
“要。”林辰说,“不剪辑,不配乐,镜头跟着检测人员走。拍清楚仪器读数,拍清楚专家讨论过程。最后加一句话:所有数据都将公开。”
他喝了口茶,水早已凉透。墙上的监测曲线图上,代表四号楼沉降变化的线条微微波动,但未突破阈值。
刘伟这时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登记表:“安置点现在住了二十七人,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有个糖尿病患者 insulin 药快没了。”
林辰眼神一闪:“胰岛素?谁开的处方?”
“社区卫生站王医生。”
“马上联系县医院内分泌科,派人带药过去,顺便做个血糖监测。告诉王医生,后续治疗费用由民政走应急通道报销。”
刘伟应声要走,又被叫住:“等等。组织几个年轻干部,成立夜间巡查队。每两小时巡一次各楼栋外墙,发现问题立刻上报。名单报给我,我签字授权。”
陈雪在一旁整理群众诉求台账,忽然念出一条:“有居民反映,施工方之前挖土时没看到排水管道图纸,是不是违规操作?”
林辰放下茶杯:“查档案。三天前审批的施工方案里有没有地下管网标注?如果有,追究施工单位责任;如果没有,追责设计单位。”
“可那是住建局批的……”陈雪迟疑。
“那就让他们自己解释。”林辰淡淡道,“文件批错了,也是错误。我不追究人,只追究事。”
夜色渐深,指挥部灯光通明。一名技术人员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打印纸:“林县,四号楼钻芯样本出来了,混凝土强度达标,钢筋无锈蚀,裂缝深度仅三厘米,属于非结构性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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