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办公室的灯亮了。
林辰推门进来时,走廊还静着,只有保洁员在远处拖地。他没开大灯,只拧亮台灯,坐进那把尚未拆膜的椅子。昨夜记下的三件事摊在桌上:土地出让延期、产业资金拨付争议、产权证信访积案。他翻开笔记本,纸页上密密麻麻是昨夜整理的责任链条与政策依据。
他一条条重读,脑中自动调出相关法规条文。过目不忘的能力让他省去了反复查资料的时间,但真正棘手的不是条文本身,而是谁该负责、谁在推诿、哪一环卡了壳。
七点四十分,小周抱着新一批文件敲门进来。
“林县长,这是今天要签的几份日常文书。”他把材料轻轻放在桌角,“还有……财政局那边问,昨天您提的常务碰头会,议题清单什么时候发?”
林辰抬头,“你先放着。”
小周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林辰合上笔记本,“我刚来,有些事不太清楚。像这种跨部门的事,平时是谁牵头协调?有没有固定的流程?”
小周脚步顿住,略显迟疑:“一般……看事情归哪个口,但真要动起来,还得您这边拍板。”
“也就是说,没人主动管?”
“也不是没人管,”小周低头看着公文包带子,“就是大家都等上面定调子。”
林辰点头,没再追问。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茶杯,倒了半杯热水递过去:“辛苦你一大早跑一趟。这几件事拖得越久,下面越难交代。”
小周一愣,连忙接过杯子:“应该的。”
“你在县政府办多久了?”林辰坐下,语气平缓。
“快一年了,主要跟分管领导跑材料。”
“那你知道财政局和自然资源局最近因为新区规划吵过几次?”
小周犹豫了一下:“听说……有分歧。主要是土地收益分配的问题,财政想多留一点,自然资派觉得指标已经压到底线了。”
“所以一个不愿批,一个不敢批?”
“差不多吧。”小周声音低了些,“反正谁也不愿意担责任。”
林辰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小周松了口气,正准备退出去,又听林辰道:“以后这类事,不用等我问,你觉得有必要,就可以提一句。”
“我?”小周有些意外。
“你是具体办事的人,看得最清。”林辰看着他,“我不指望听汇报时一片祥和,只想知道真实情况。”
小周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林辰打开电脑,登录系统,调出城南新区的土地审批记录。时间轴拉出来,前后七次延期,每次理由都写得冠冕堂皇——“资料不全”“需进一步论证”“上级意见未反馈”。可他知道,这些不过是拖延的惯用话术。
他又点开产业扶持资金的审批流。项目本身合规,企业资质齐全,评审也通过了,唯独卡在财政局最后一道会签。附言写着“存在争议”,却没说明是什么争议。
第三份是信访卷宗。三十七户居民联名,诉求统一:办不了产权证,孩子上学、房屋交易全受影响。住建局批注四个字——“历史遗留”。可林辰翻到附件,发现早在两年前就有部门提出解决方案,却被某位副局长以“时机不成熟”为由压了下来。
他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轻敲两下,打印指令发出。
八点半,三大事项的摘要材料已整理成册,每一页都标出了关键节点与责任人。他将文件夹放进公文包,起身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人多了起来。几位干部迎面走来,穿着整齐,手里拿着文件夹或保温杯。林辰一一停下脚步,主动打招呼。
“张科长,早。”
“李主任,上班了。”
有人点头回应,有人略显惊讶。他不动声色,一边问对方姓名职务,一边迅速记入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前世练就的记忆力让他能在一次照面后准确记住五官特征与名字对应关系。
走到楼梯口,碰上一位穿灰西装的中年男人匆匆下楼,手里拎着药袋。
“王局?”林辰叫住他。
对方回头,皱眉:“你是?”
“我是林辰,刚到任的常务副县长。”
“哦。”王姓干部脸色缓了缓,“欢迎欢迎,我是住建局的王振国。”
“王局,有个事想请教您。”林辰语气诚恳,“那个老小区产权证的问题,是不是一直卡在测绘数据对接这一块?”
王振国眼神一闪:“你怎么知道这个?”
“看了卷宗。当时技术确实有障碍,但现在市里已经开放了数据共享平台,按理说可以重新启动。”
王振国干笑两声:“道理是这样,可牵扯到补缴费用、违建认定,问题复杂啊。”
“再复杂,也不能让老百姓一直等。”林辰直视着他,“您当年经手这事的时候,是不是也提过建议?”
王振国明显怔了一下:“你……还真看了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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