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凡就站在她几步之外,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在这宁静中反而愈发清晰,仿佛是命运特意安排的提醒,让他真切地感受到眼前人并非幻梦。他看着月光下她纤薄的身影,白日里,她明明那么果敢、那么强大,在激烈的战斗中,如同一朵绽放的铿锵玫瑰,无畏地冲向危险,守护着同门。然而此刻,她看起来却如此单薄,甚至带着一种引人怜惜的脆弱感,如同风中摇曳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保护欲夹杂着更深的悸动,如同蔓草般悄悄滋长、缠绕心间。那悸动,如同春日里的藤蔓,顺着他的心房蜿蜒而上,紧紧地缠绕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清了清沙哑的喉咙,终于将目光从她背影移开,同样望向那轮玉盘。那玉盘,如同夜空中的明珠,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
“这月光……让人想起山门修行时的寒潭映月。本以为入了天枢,便习惯了波澜壮阔。但每每生死关头,再想起那平静的潭水,心中总觉不同。”他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这话未及出口的是:而此刻看到你独立月下的身影,那份安宁感竟远远盖过了山门旧忆。那旧忆,如同陈旧的画卷,虽然美好,却已被眼前的美景所取代。
孟灵闻言,轻轻吸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在腰间悬着的一枚温润玉佩上摩挲。那玉佩,如同她心中的一丝温暖,在指尖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不同……是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飘忽的疲惫,仿佛经历了白日的战斗,她的身心都已疲惫不堪。“生死之事见得多了,倒更觉这寻常月色,珍贵若斯。只是……”她顿了顿,话锋未明,只余下一声极轻的叹息散在风里。那叹息,如同夜风中的羽毛,轻盈而又充满了无奈。
风送来了她身上淡淡的药草清香,混着她自身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金凡鼻端。这若有若无的香气,奇异地安抚了他伤口的痛楚,也撩拨着他心湖深层的涟漪。一股难以言说的冲动攫住了他,那冲动,如同火焰一般,在他的心中燃烧。
“师妹,”金凡不自觉地上前一步,距离骤然拉近了许多。五丈,三丈,直至堪堪丈许。他看着她月光下仿佛透明的皮肤,鼓起平生未有的勇气,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地切入了这片朦胧的月色:“手臂上的伤……是否敷了疗愈散?我……我等不及看着这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才去寻机会问你安好。”
这话直白又隐晦,将关切裹挟在“等不及月亮”的笨拙心意里。那心意,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照亮了彼此的心房。月光流淌在他眼中,一片灼灼亮意,再也无需掩藏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愫和担忧。那情愫,如同汹涌的潮水,在他的心中澎湃;那担忧,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孟灵的呼吸似有一瞬的凝滞。她缓缓转过身来,不再是方才那清冷的侧影,而是完完整整地面对着他。清澈的眸光直直映入他的眼底,那里面翻涌着震惊、一丝羞赧的赧然,还有连她自己都未觉察的——一缕名为动容的亮光在悄然扩散。她微微咬了下唇,那动作在月光下娇俏又脆弱,如同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月光温柔地铺开在两人之间,不再是分隔的距离,而是牵引的丝线。在这片如水的静谧里,白日里激战溅落在白衣上的血痕尚未干透,而两颗在冰冷生死中激烈跳动、在无尽职责中压抑克制的心,却第一次在如此纯粹的安宁之下,被月光小心翼翼地捧出,映得格外明晰、热烈,再无可逃,亦无需再逃。那两颗心,如同夜空中的星辰,相互辉映,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夜风低吟,虫鸣轻唱。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人,和悬在他们头顶,那轮清光万古、在此刻却只为两人私语的冰轮。那冰轮,如同爱情的见证,静静地洒下银辉,为他们的情感增添了一份浪漫与神秘。
月光如无形的绸缎,温柔地覆盖在天枢学院静谧的一角,在蜿蜒的青石小径和古意盎然的檐角上流淌。孟灵独立于庭院深处,一株千年古榕的虬枝如云鹤老人般垂落,为她隔开一方小小的幽境。那幽境,如同世外桃源,让她暂时忘却了白日的疲惫与危险。
白日与凶兽的惨烈搏杀、灵力耗尽的脱力感、刀光剑影间彼此回护的紧迫,仿佛被这澄澈的银辉涤荡干净,只留下心湖里一层层向外扩散的无声涟漪。那涟漪,如同她内心的波动,在月光的照耀下,渐渐平静下来。
金凡来时,无声无息,如同夜色本身流动的一部分。他没有收敛气息——那刻意的人工造作会惊扰这片浑然天成的寂静——只是将周身的灵力流转沉入最深的根底,连踩踏露水凝结的青草,也只压出最柔软的凹陷,几近无声。白袍一角擦过几株低垂的蓝星草,沾染的露珠微微一颤,并未坠落,只倒映着更大的银盘。那银盘,如同夜空中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停在她身侧半步之处,目光未曾直接落在她沉静的侧影上,而是投向她面前的虚空,仿佛那浩瀚星河或庭院飘散的光尘中,也有他需要寻找的东西。那东西,或许是内心的宁静,或许是彼此之间的默契。他没有言语,没有询问,只是将自己的存在化入这月华、这清风、这古树沉穆的呼吸里。一种不言而喻的安宁,在两人之间氤氲开。那安宁,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他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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