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北京城的新旧街巷一并吞没。张一斌靠在他们临时藏身小院的窗边,耳朵捕捉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梆子声,手指却无意识地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他从不离身的现代战术甩棍。就在刚才,一阵突兀的犬吠之后,他分明听到了一缕极轻微的、瓦片被踩动的细响,自隔壁屋顶一掠而过。
“有尾巴。”张一斌的声音压得极低,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油灯下,正在研究一张粗糙手绘紫禁城布局图的陈文昌和罗子建立刻抬起头,眼神锐利。欧阳菲菲则迅速将桌上几张写满字的纸张扫入怀中,那上面是她模仿永乐皇帝笔迹的“练习稿”。
“是东厂的番子,还是锦衣卫的探子?”罗子建站起身,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连续几日的暗中查探,让他们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陈文昌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沉声道:“都有可能。我们这几天在皇城周边转得勤,虽说是扮作南来的客商,但难免引起注意。北京城现在就是个巨大的工地,也是龙潭虎穴,各方势力鱼龙混杂。”
他们此刻身处的位置,是南城一处相对混乱的区域,鱼龙混杂,便于隐藏,但也意味着更容易被地头蛇盯上。白日的调查并非全无收获,他们大致摸清了东厂衙署的方位以及皇宫几个主要城门卫兵的换防规律,但关于皇宫内部构造、巡逻路线等关键信息,依旧是一片空白。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急需一个可靠的内部信息源,或者,一条不为人知的路径。
“不能再漫无目的地碰运气了。”欧阳菲菲秀眉微蹙,“我们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接触到宫廷内部人员,又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的地方。”
陈文昌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手指在其中一片区域画了个圈:“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琉璃厂。”
“琉璃厂?”张一斌疑惑,“那不是后来卖文玩字画的地方吗?”
“现在还不是,”陈文昌解释道,“永乐皇帝迁都,大量营造宫殿,需要无数琉璃构件。这里的琉璃窑厂是官营的,规模极大,负责烧制皇宫专用的琉璃瓦和装饰构件。监工的官员、采办的太监时常会在此出入。而且,工匠聚集之地,消息流传最快,三教九流,最适合我们这种外人打探消息而不显得突兀。”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次日清晨,四人便分作两拨,融入了北京城清晨的喧嚣。张一斌和罗子建为一组,负责在琉璃厂外围观察环境和潜在的危险;陈文昌和欧阳菲菲则扮作对皇家建筑充满好奇的南方士子兄妹,试图接近工匠或小吏。
琉璃厂区域烟囱林立,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窑火和泥土的气息。工匠们赤膊忙碌,号子声、敲打声不绝于耳。陈文昌和欧阳菲菲在一处正在出窑的工棚附近驻足,看似在欣赏那刚刚烧制出来、闪烁着孔雀蓝光泽的琉璃瓦,实则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交谈。
很快,一个唉声叹气的小太监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小太监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半旧不新的青色贴里,正对着一个工头模样的人诉苦:“……王总监催得紧,说是万岁爷可能近期要巡视三大殿工程,让咱们御用监把各处琉璃装饰都检查一遍,不能有丝毫瑕疵。可这‘仙人走兽’的烧制,火候太难把握,废品率太高,这……这让我回去怎么交差啊!”
工头也是一脸为难:“小公公,不是小的不尽心,这琉璃烧造,本就是‘火中取材’,十窑九不成。尤其是您要的这等上品,更是难上加难……”
欧阳菲菲与陈文昌交换了一个眼神。机会来了。欧阳菲菲上前一步,用带着些许吴侬软语的官话柔声道:“这位公公请了。小女子与家兄游学至此,听闻这琉璃烧造乃夺天地造化之工,心生向往。方才听公公所言,似是为这‘仙人走兽’的品相发愁?”
小太监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见二人衣着体面,气度不凡,尤其是欧阳菲菲,容貌秀丽,言辞文雅,不似歹人,便稍稍放松:“你们是?”
“在下江南陈文昌,这是舍妹。”陈文昌拱手接口,“家祖也曾对营造之事略有涉猎,留下些笔记,其中似有提及改善琉璃釉色稳定性之法,不知对公公可否有用?”
小太监将信将疑,但眼下困境让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果真?若能助咱家渡过此难关,必有重谢!”
陈文昌凭借穿越前博览群书留下的记忆,结合一些基础的化学知识,挑选了几条关于控制窑温、调整釉料配比的“建议”,说得深入浅出,既显得高深,又不至于完全超出这个时代的认知。那小太监听得眼睛渐渐发亮。
几番交谈下来,小太监彻底放下了戒心,自称名叫小顺子,在御用监当差,负责部分宫廷用度的采办和验收。为了进一步拉近关系,欧阳菲菲甚至凭借一手精妙的书法,当场为小顺子要呈送给上司的文书润色了一番,那笔字让小顺子看得目瞪口呆,连呼“姑娘真是女中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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