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钩,凄冷地悬在北京城的上空,将尚未完全竣工的紫禁城巨大的轮廓切割成一片片沉郁的阴影。就在这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建筑群边缘,一处废弃的砖窑深处,一点如豆的灯火在压抑的沉默中摇曳,映照着四张凝重而年轻的脸。欧阳菲菲的手指轻轻拂过铺在残破砖台上的手绘地图,声音低得几乎被夜风揉碎:“……根据这几日观察,东厂的人马调动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频繁。吴老二似乎知道我们进来了,内城各门盘查严密了数倍不止。”她的话,像一块冰,投入了本就寒彻的夜色里,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沉。
潜入北京城的兴奋感早已被现实的严峻冲刷得一干二净。他们像四只误入钢铁森林的困兽,每一步都需在刀尖上舞蹈。东厂的触角,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绵密、敏锐。
“知道我们进来不足为奇,”张一斌靠坐在冰冷的窑壁上,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眼神锐利如昔,“我们在城外解决了那队番子,吴老二那个老狐狸要是还反应不过来,他也坐不稳东厂督主的位置。问题是,他怎么好像总能预判我们大致的活动范围?”这是一个萦绕在众人心头的不安疑云。
罗子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几日他凭借出色的攀岩技巧,多次冒险勘察宫墙外围,带回的却多是坏消息:“宫墙太高,守卫的班次几乎没有规律可言。而且,那些新调来的锦衣卫,眼神毒得很,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难如登天。”他看向陈文昌,“书生,你那边呢?你念叨了好几天的‘风水寻踪’,到底有没有谱?我们时间不多了。”
压力,像不断收紧的绞索,让这狭小的空间充满了窒息感。最初的计划在现实的铜墙铁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文昌,此刻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痴狂的专注光芒。他面前摊开着另一张图,上面并非工笔绘制的建筑,而是曲曲折折、标注着各种晦涩术语的脉络——这是他根据现代地理知识结合明代风水理论,自行推演的皇城地下水流与“气脉”走向图。
“有谱,而且,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有谱’。”陈文昌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他伸手指向图中一个用朱砂重点标记的节点,“你们看,根据《析津志》残本记载和我这几日暗中堪舆,紫禁城西北角,靠近玄武门(注:永乐年间紫禁城北门或沿用元旧称,或初称玄武门,清代避康熙讳改神武门,此处按明代习惯暂称玄武门)外侧的护城河段,水流在此处有极细微的、不符合自然规律的涡旋。”
欧阳菲菲蹙眉:“这能说明什么?河道修建时的误差?”
“绝不可能是误差。”陈文昌断然否定,语气中带着穿越者独有的、融汇了古今知识的自信,“永乐帝以南京故宫为蓝本,但北京格局受元大都影响,且朱棣身边汇聚了当时最顶尖的风水大家,如廖均卿、姚广孝等,他们对宫城水脉的重视远超常人。水主财,亦主‘泄’与‘通’。按照风水形法派理论,皇宫的‘生气’需循环不息,有引入,也必有泄出之地,以防龙气淤塞。这个涡旋点,极有可能就是一处人为设计的‘水口’,用于泄去多余的‘煞气’或作为隐秘的排水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同伴:“更重要的是,我查阅过资料,并结合现场土质和植被生长情况判断,这一带在元朝时,曾有一处贵族别院的私港码头。大明营建新都,很可能将前朝的一些地下设施改造利用。如果我的推断没错,这‘水口’之下,必定连接着一条通往宫城深处的密道!这或许不是给活人走的,而是用于风水布局或紧急排水的通道,但它的存在,九成是真的!”
这番结合了玄学与地质学的推论,如同在黑暗中劈开了一道闪电。罗子建的眼睛瞬间亮了:“密道?!书生,你确定?”
“七成把握。”陈文昌谨慎地给出了概率,“需要近距离确认。但那里守卫相对稀疏,因地处宫苑边缘,且临近水源,巡逻队经过的间隔较长。”
希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浮木,让众人的精神为之一振。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伴随着意外。
就在他们仔细研究如何接近西北角“水口”时,窑洞外,由罗子建设置的一些不起眼的小警戒装置——几根细线连着空罐子——发出了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
“有人!”张子斌反应最快,低喝一声,瞬间吹灭了油灯,窑洞内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与死寂。
脚步声很轻,而且是独自一人,显得有些犹豫,正小心翼翼地朝着窑洞靠近。四人屏住呼吸,罗子建和张一斌默契地移动到洞口两侧,像两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然而,来人却在洞口几步外停住了,一个带着哭腔、压得极低的声音颤抖着传了进来:“里……里面的好汉……可是……可是要对付东厂吴督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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