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保定府城郊这座荒废义庄的每一寸轮廓。唯有偏殿一角,跳跃着一簇豆大的昏黄灯焰,映照着欧阳菲菲凝神运笔的侧脸。她手中那支狼毫小楷,在微黄的宣纸上行走如飞,发出的“沙沙”声,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令人心安的律动。
罗子建蹲在角落,借着灯光,最后一次检查着他的宝贝——那捆经过他无数次改良,用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最佳材料制成的特种攀岩绳,以及精钢锻造的岩塞与快挂。他的动作细致而专注,仿佛在擦拭绝世珍宝。
陈文昌则伏在另一张破旧的供桌上,对着一幅凭借记忆和零星打听拼凑出的北京城草图蹙眉苦思,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模拟着可能的行进路线。
只有张一斌,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猎豹,在殿内有限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他紧握的双拳骨节泛白,周身弥漫着一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戾气。吴老二,东厂掌刑千户,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碧云剑,不仅是他穿越时空的凭证,更承载了他与这个时代难以割舍的羁绊,如今却落入那等阉竖之手,这耻辱与焦急,几乎要将他点燃。
“不行,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张一斌猛地停步,声音因压抑而沙哑,“每多等一刻,碧云剑就可能被转移,或者……被毁掉!我们必须立刻动身去京城!”
陈文昌抬起头,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冷静地分析:“一斌,稍安勿躁。京城是东厂老巢,龙潭虎穴不过如此。我们这般贸然闯入,无异于自投罗网。没有周详的计划和可靠的内应,我们连紫禁城的边都摸不到。”
“计划?内应?等到你的计划完美,黄花菜都凉了!”张一斌猛地一挥拳,带起一阵风声。
“够了!”欧阳菲菲终于搁下笔,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瞬间将即将爆发的冲突压了下去。她拿起刚刚书写完毕的那张纸,轻轻吹干墨迹,灯光下,她的眼眸亮得惊人,“硬闯是下下之策,自乱阵脚更是取死之道。东厂势大,与其正面抗衡,不如智取。或许,我们可以让他们自己‘请’我们进去。”
“自己请我们进去?”罗子建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菲菲,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欧阳菲菲将手中的纸展开,唇角勾起一抹狡黠而自信的弧度。只见纸上并非寻常书信,其格式、用词、乃至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竟与官方文书一般无二。更令人心惊的是,纸张右下角,她竟用朱砂红墨,仿造了一方清晰无比的关防大印——“东缉事厂关防” !其笔法之老练,形态之逼真,若非亲眼看着她写就,几乎要以假乱真。
“这是……”陈文昌凑近细看,倒吸一口凉气,“菲菲,你仿造的是……东厂的驾帖?!”他熟读史书,深知这“驾帖”乃是东厂直接抓人的凭证,无需经过三法司,可谓畅通无阻的阎王帖。
“准确地说,是一份调令。”欧阳菲菲指尖点着文书上的字句,“内容是,东厂吴千户有要事相商,特调‘江南古玩鉴定名家’欧阳生等人,即刻入京,赴北镇抚司衙门候见。”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罗子建瞪大了眼睛,张一斌也忘记了愤怒,连陈文昌都一时失语。伪造圣旨级别的官方文书,尤其是凶名在外的东厂驾帖,这简直是提着脑袋在刀尖上跳舞!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这……太冒险了!”陈文昌第一个反应过来,语气凝重,“东厂内部自有文书传递密级与格式,外人难以尽知。且各地关防印信皆有细微差别,你这仿造之物,骗骗地方官吏或可,一旦遇到熟悉内情之人,或是需要勘合印信,立刻便会露出破绽!”
欧阳菲菲却显得成竹在胸:“文昌你所言极是。正因东厂凶名赫赫,寻常官吏见到这驾帖,避之唯恐不及,谁敢细细勘验?我们要利用的,就是这份‘灯下黑’的恐惧。至于印信……”她指了指那方朱红大印,“我参照的是永乐初年东厂初设时的样式,彼时规制未定,印信格式本就略有混乱,正好可以混淆视听。我们不需要它通行无阻,只需要它为我们争取到进入京城,乃至接近北镇抚司外围的时间与机会。”
她目光扫过三位同伴:“这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最快、也是最出乎意料潜入核心地带的方法。风险固然有,但比硬闯的成功率,高了何止十倍?”
罗子建摸了摸下巴,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听起来很刺激!玩的就是心跳,我觉得可行!”
张一斌沉默片刻,眼中的狂暴渐渐被一种决绝的冷静取代。他深知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重重一点头:“干!就按菲菲说的办!”
见众人意见统一,陈文昌也不再反对,只是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这份驾帖,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于最关键的人。而且,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和契机来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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