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蹲在伍六一面前,月光下,伍六一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汗水顺着他的发梢、下巴、甚至睫毛尖儿往下滴,砸在滚烫后又被夜风吹凉的地面上。他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嘶声,脸色苍白里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微微发紫,眼神涣散。
“六一?感觉怎么样?”史今的声音带着真切的关切,伸手想拍拍他的脸。
伍六一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对着史今那张写满担忧的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那眼神里混合着极度的疲惫、被“欺骗”的控诉、以及“老子快死了你还问”的无语。喉咙里挤出一点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连张嘴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许三多一直密切观察着伍六一的状态,看他气息紊乱、肌肉失控地颤抖,心知他体力已到极限,立刻收了自己的动作。他快步上前,动作异常轻柔,顺着伍六一身体倾斜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架住他的腋下,试图将他慢慢搀扶起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老练,仿佛处理过无数次类似的状况。
“班长,慢点起……”许三多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原本瘫软如泥的伍六一,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或者说在极度疲乏下身体产生了某种应激反应。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低吼,那条刚刚还像面条一样软的右腿,竟猛地弹起,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狠狠地朝许三多的小腿踹去!这一脚又快又狠,完全是老兵油子打架的本能!
史今瞳孔一缩,惊呼卡在喉咙里!
许三多却像是早有预料!他架着伍六一的手没有丝毫放松,腰腹核心瞬间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整个人如同装了弹簧。只见他上半身猛地后仰,几乎与地面平行(一个标准的铁板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记窝心脚。
同时,他架着伍六一的手顺势一扒一带,借助伍六一踹空后身体的失衡,身体如同灵猫般借力一个轻巧的旋身!整个过程流畅得不可思议,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他竟直接从伍六一的肩膀上方翻了过去,稳稳落在了伍六一的身后!月光下,他落地无声,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只是错觉。
史今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忘了合拢。这小子……这反应,这身法?!
许三多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知道伍六一绝不是真想踹他,这只是身体透支到极限后,精神恍惚下一种本能的、无意识的发泄,是伍六一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倔强在作祟。以前在七连,伍六一练到脱力时也常有这种“诈尸”般的反应。
史今回过神来,看到伍六一居然还有力气“行凶”,那点心疼瞬间被气笑了。他二话不说,原本扶着伍六一的手猛地一松:“行啊伍六一!还有劲儿踹人呢?能耐了你!”
“哎哟!”史今万万没想到,他这一松手,伍六一就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的软体动物,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就朝坚硬的地面栽倒下去!那势头,摔实了非得磕掉门牙不可!
史今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赶紧扑上去,在伍六一的脑袋离地还有半尺时险险地把他捞住,重新架回自己怀里。他心有余悸,忍不住对着怀里这摊“烂泥”低声吼:“你大爷的!都累成这熊样了,还逞什么能?!差点把自个儿摔废了知不知道?!”
站在一旁的许三多,默默地看着史今数落伍六一。月光勾勒出班长焦急又无奈、带着薄怒却掩不住关切的侧脸。那熟悉的语气,那操心叨叨的模样……许三多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眼神变得柔和而悠远,充满了深深的怀念。他喜欢这样的班长。喜欢班长为他操心,喜欢班长跟他讲道理,喜欢班长认真纠正他每一个动作的样子。因为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沉甸甸的在乎和期望。
史今数落完伍六一,一肚子气还没消,转头就看见许三多正对着自己傻乐。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纯粹,带着点憨气,又透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仿佛刚才的惊险和伍六一的狼狈都与他无关。
史今的心瞬间就软了,像被温水泡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习惯性地、带着宠溺地揉了揉许三多那湿漉漉、硬邦邦的短发:“傻小子,你乐什么呢?看你班长出洋相这么开心?”
许三多感受着头上那温热宽厚的手掌,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安抚的小狗。他看着史今,眼神无比认真,带着一种分享珍宝的急切:“班长,你明天也和我们一起练这个吧!这个……这个法子,真的特别厉害!”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想说得更清楚,“它能……能最大地把身体里的劲儿都逼出来!练久了,耐力能更好,身子骨能更灵活,跑起来也能更快!真的!”
史今看着他眼中闪烁的真诚和热切,再看看怀里半死不活但似乎……气息比刚才平稳了些的伍六一(也许是错觉?),心中确实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和一丝意动。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对任何能提升战斗力的方法都有着本能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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