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卷着荒野的土腥和晶骸留下的刺鼻焦糊味,抽打在脸上。
青州城西门的轮廓在深沉的墨色里越来越清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城墙上稀疏的火把摇曳着,照亮垛口后影影绰绰、如临大敌的身影。
弓弩的寒光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死寂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陆琰抱着钱禹冰凉的身体,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钱禹的呼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断臂处被陆琰用守山灵力强行冻结的暗红晶簇,在冰层下不甘地脉动,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在抽吸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白芷搀扶着白薇,姐妹俩的脚步虚浮踉跄。
白薇的淡金色眼眸黯淡无光,刚才强行感应墨临的意识残留体,像在她本就枯竭的神魂上又狠狠剜了一刀。
距离城门还有百步,一声尖锐的铜锣突然炸响,撕裂了死寂。
“城下什么人?!站住!再近一步,格杀勿论!”
一个嘶哑紧绷的吼声从城头传来,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城墙上瞬间亮起更多火把,几十张强弓硬弩齐刷刷探出垛口,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着死亡的光泽,牢牢锁定城下四人。
陆琰停下脚步,把钱禹轻轻放在冰冷的官道土石上,示意白芷姐妹留在原地。
他独自上前几步,昂头望向城头,声音穿透沉沉夜幕,清晰而沉稳:
“守备营张猛在哪?四皇子陆琰在此!速开城门!”
城头一阵骚动。
火把的光影晃动,照出守军士兵脸上混杂着惊疑、恐惧和茫然的表情。
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紧张地吞咽口水,但弓弩依旧稳稳指着下方。
片刻,一个披着半旧皮甲、身材壮硕的军官出现在垛口后的火把光里。
他脸色铁青,眼窝深陷,正是陆琰的亲信旧部,青州西城守备张猛。
可此刻的张猛,眼神躲闪,握着腰刀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没有半点故人重逢的激动。
“殿……殿下?”张猛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极力压抑的恐慌,
“末将……末将张猛参见殿下!只是……只是……”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挤出后面的话,
“恕末将不能开城!城中……城中已有严令!凡城外归来者,无论身份,皆需严查!尤其……尤其身染邪异、气息驳杂者……不得入城!”
“邪异?驳杂?”陆琰眼神陡然锐利如刀锋,声音冷了下来,
“张猛,你跟随本王戍边数年,本王是什么样人,身染什么气息,你分辨不出?
还是说,几天不见,连你的眼睛和心窍也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张猛被这目光刺得一哆嗦,下意识后退半步,几乎要缩回垛口阴影里。
他身后的士兵更是噤若寒蝉,握着弓弩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殿下息怒!”张猛的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哀求,
“末将……末将不敢!只是……只是雷统领前日被紧急军令召回京城。
如今城中防务,全由刺史府赵大人……赵大人的心腹暂代!”
他猛地指向陆琰身后躺在黑暗中的钱禹,又惊恐地扫过白芷姐妹,
“她们……她们身上那光……那气息……还有那人……那人身上分明有妖邪附体!
殿下!您……您是不是也被迷惑了?!”
“妖邪附体?”白芷怒极,眉心的暗金裂痕因愤怒而微微发亮,
“张猛!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要不是钱大人舍命相护,我们早就死在晶骸手里了!
她为护我们伤成这样,你竟敢污蔑她是妖邪?!”
城头的士兵被白芷身上骤然散发的暗金气息惊得一阵骚动,弓弦绷紧的咯吱声更加刺耳。
张猛更是骇然失色,厉声尖叫:“妖女!果然是妖女作祟!放——”
“箭”字还没出口,一股冰冷刺骨的意志陡然降临。
一直靠白芷肩头、气息奄奄的白薇,不知何时抬起了头。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那双淡金色的眸子深处,一点纯粹的银芒像极地寒星,瞬间锁定了城头的张猛。
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洞穿灵魂本质的冰冷审视。
张猛如遭冰水浇头,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所有叫嚣的话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响。
他感觉自己在对方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内心的恐惧、动摇,甚至……那一丝被强行灌输的恶意,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白薇的目光没在张猛身上停留太久,她艰难地转动脖子,淡金色的瞳孔扫过整个西门城墙,仿佛在穿透厚重的砖石,窥视城内的景象。
几息之后,她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却清晰地传入陆琰耳中:
“种子……在城里……很多……很杂……恐惧……在滋养它们……”
她再次看向陆琰,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门……不能开……现在……危险……”
陆琰心头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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