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践踏泥泞的沉闷声响,如同送葬的哀乐,在死寂的旷野中回荡。
陆琰的残兵被裹挟在陆琮庞大奢华的仪仗之中。前方是开道的重甲铁骑,马蹄踏下,地动山摇。
两侧是刀枪如林的护卫甲士,冰冷的甲胄反射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
后方是那架八骏琉璃车辇,珠帘低垂,却隔绝不了那股如影随形的、混合着皇权威严与深渊般冰冷的窥视。
陆琰靠坐在简陋马车的角落里,闭着眼,银眸却在观气术的“视野”中洞若观火。
陆琮车辇内,那蚀心蛊的污秽灰黑之气,在温润如玉的皮囊下蠕动。
更深处的阴影里,墨临化身冰冷的目光,无时无刻不锁定着他心口的位置,贪婪地舔舐着铜符碎片的气息。
五十名玄甲精锐骑兵,紧紧缀在陆琰车队的两翼与后方。
他们沉默、肃杀,动作整齐划一。
冰冷的眼神扫过陆琰残兵身上每一处伤口、每一件残破的兵器。
无形的压力碾磨着每一个青州老卒紧绷的神经。
“妈的…看什么看?”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低声咒骂,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捏得骨节发白。
“噤声!”张猛低声呵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一个玄甲骑兵统领的背影。
对方正侧过头,投来一个毫无温度、看死人般的眼神。
张猛握紧了藏在袍袖下的短刀刀柄,虎口崩裂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迹。
压抑。
连呼吸都带着窒息感。
唯有车轮单调的滚动声,碾碎着这令人发狂的死寂。
陆琰的指尖无意识地按在心口的位置。
那里,铜符碎片核心的土黄山灵血光芒微弱却顽强地搏动着。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再次泛起,如同沉眠的巨神被远方同源的呼唤所惊醒,隐隐指向西北的深邃苍穹。
这悸动与白芷昏迷中偶尔泄露的微弱血脉共鸣交织,在他识海中形成一幅模糊却充满吸引力的图景——苍茫的山岳轮廓,纯净的灵光…
突然。
嗡~
一股粘稠冰冷、好似毒蛇吐信的阴寒杀意,毫无征兆地从官道左侧一片枯黄的芦苇荡深处爆发。
瞬间打破了死寂的平衡。
“敌袭!左翼!”陆琰紧闭的眼猛地睁开,嘶哑的厉喝炸响。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左侧官道边缘的泥地猛地炸开。
粘稠污秽、泛着幽蓝磷光的泥浆混合着碎石、断木冲天而起,劈头盖脸地砸向行进中的队伍。
首当其冲的便是护卫在左翼的数名玄甲骑兵和陆琰队伍边缘的几名士兵。
“呃啊!”
“我的眼睛!”
“小心!有毒!”
惨叫声瞬间响起。幽蓝的泥浆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落在人身上发出“滋滋”的怪响,皮肉瞬间焦黑溃烂。
落在马匹身上,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疯狂蹦跳,瞬间冲乱了阵型。
一股混合着**甜腥与剧毒气息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血手。
是血手的力量。
这污秽的泥浆炸弹,正是他招牌的杀戮手段。他果然未死,且在此设伏。
“结阵!防御!”陆琮车辇旁,一名绯袍将领厉声高喝,声音带着一丝惊怒。
庞大的仪仗队伍瞬间出现了混乱。
前方的重甲铁骑勒马转向,动作沉重迟缓。
两侧的步兵匆忙举盾,却被从天而降的污秽泥浆打得阵脚大乱。
混乱之中。
“咻、咻、咻……”
无数道比夜色更深的阴影,毫无征兆地从炸开的泥浆烟幕中、从倾倒的芦苇丛中、甚至从混乱的军阵脚下阴影中射出。
速度之快,超越了人眼的捕捉极限。
目标精准无比——陆琰所在的简陋马车。
影阁。
真正的杀招。
影步虽未现身,但这如同鬼魅般的刺杀手法,正是影阁顶级刺客的致命獠牙。他们要趁着血手制造的混乱,一击必杀。
“保护殿下!”张猛目眦欲裂,嘶吼着扑向马车。几名青州老卒也怒吼着,试图用身体去挡。
但那些阴影般的乌光太快太刁钻。角度极其阴毒,封死了所有闪避格挡的空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陆琰眼中那点清冽的银芒瞬间暴涨到极致,观气术运转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化作了“气”的流动。那数道致命的乌光不再是模糊的残影,而是数条清晰无比、带着阴冷杀意与剧毒气息的“灰线”轨迹。
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反应。
他左手猛地一拍车壁,身体借着反震之力向后倒仰。
同时右手指尖夹着的数枚铜钱灌注了强行凝聚的守山银辉,带着刺耳的锐啸,精准无比地迎向其中两道射向他咽喉和心口的乌光。
“叮、叮!”
两声脆响。铜钱与乌光碰撞,火星四溅。
灌注了守山之力的铜钱,竟硬生生将那两道淬毒的乌光撞得偏离了轨迹,擦着陆琰的衣袍掠过,深深钉入车壁,发出“嗡嗡”的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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